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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遮的是眼睛,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和椅子的聲音逃不過耳朵。
「嘿.咻……」
體重很輕的五條稚雙腳落地的聲音也很輕。
本想維護成年人最後體面的伊地知不願意抬起臉面對現實,但五條稚走到他身邊向他求助:「伊地知,我的手好酸哦……」
伊地知以為是他的手受傷了,連忙抬頭,緊接著,一位天使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銀髮異瞳的天使將金燦燦的炸蝦權杖高高舉起,對他說:「伊地知,你已經很棒了!」
那一刻,伊地知甚至產生了自己已經被救贖的錯覺。
被炸得金黃酥脆的天婦羅為了保持口感,在走出店前的最後一刻才從滾燙的油鍋里撈起,接著立刻被放在單獨的盒子裡,這樣送到時炸蝦依然是酥脆的。
吃麵時再將盒子打開加入麵湯,醇香但清淡的醬油海鮮牛肉湯便會像春雨一樣悄悄滲入酥皮。
泡軟的炸蝦入口時帶著高湯的醇厚,又因為是潤物細無聲
的侵入,咬起來的口感是軟中帶酥,僅僅只是想像就覺得好吃得不得了!
「電視裡說炸蝦上面有讓人開心起來的魔法,伊地知,吃掉它,然後變得開心起來吧!」五條稚做了個示範的動作,「啊——」他和伊地知的身高差有點大,即便是踮起腳尖伸長手也沒辦法將炸蝦送到伊地知的嘴邊。
回過神發現那只是一個炸蝦,伊地知乾巴巴地為自己的失態找了個藉口:「我只是……有點困了。」
五條稚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吃了炸蝦就不困了!」
這麼拙劣的藉口當然是騙不過伊地知的,被一個孩子安慰了什麼的……
代表著羞愧的紅暈爬上了虛弱的蒼白臉龐。
「我……」想要找個藉口婉拒的伊地知一對上那雙期待的眼睛,他便像得了突發的啞症,除了「謝謝」外再發不出其他音節。
「啊——」五條稚踮腳踮得有些累了,忍不住挪了一下小腳,伊地知還在糾結,就看到五條稚突然失去了平衡身子往後仰倒。
伊地知:「!!!」一臉疲憊的社畜不管再怎麼看著虛,也是幹了好多年還活著的輔助監督,手臂飛快地伸出將失去平衡的五條稚拉住。
但是本就「搖搖欲墜」的炸蝦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五條稚很用力地握緊了筷子,然而筷子中間的炸蝦還是無法避免地在空中滑落出一條自由落體的直線。
「啪嘰——」炸蝦掉到了地板上。
五條稚:「……」
伊地知:「……嗚——」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有一瞬間,或許是覺得今天有點冷,或許是有點熱,或許是覺得太陽太過刺眼,或許是覺得雨天太濕……
或者僅僅是因為呼吸快了一秒——又或許是炸蝦掉到了地上。
伊地知只覺得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也隨著炸蝦一起成了即將要丟進垃圾桶的某種無用的存在。
「對、對不起……」伊地知捂著臉嗚嗚地哭,「我什麼都辦不到,明明是稚醬送給我炸蝦,結果——」
「只是炸蝦而已!」五條稚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炸蝦先生的慘死的現場就能當這件事沒有發生!」
伊地知哽咽地說:「就算是三秒原則也已經——」
「不對不對不對!」五條稚不知道什麼是三秒原則,但就算不知道,伊地知聲音里的絕望也是那麼清楚。
「這是貢品,對!貢品!是送給神明的貢品!」五條稚不擅長撒謊,結結巴巴的一段話把自己說得臉紅到滴血,幸好他提前將伊地知的眼睛捂住了,要不然就不是穿幫了嗎?!
「伊地知許願吧!向『炸蝦之神』許願,有了炸蝦這麼好的貢品,炸蝦之神一定會滿足伊地知的願望的!」
第20章
「伊地知,許願吧!像伊地知這麼努力的人,無論什麼願望都會實現!」孩子幼稚的話語裡充滿了認真。
伊地知很感動,雖然他早已經認命地接受了自己平庸又多餘的一生,但在此刻,他有些慶幸又有些幸福。
能在活著的時候遇到這個孩子,也算是我生命中為數不多被幸運之神眷顧的高光吧。
他想道謝,話在舌尖又覺得那種成年人現實又麻木話語,對稚醬這樣的孩子而言是一種傷害和褻-瀆。
於是,伊地知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最渴望的願望。
「讓我睡一個好覺吧。」伊地知拋棄了成年人可笑的尊嚴,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不要有來電,不要有突發事故,不要有鬧鐘,什麼都不要,讓我睡一個好覺吧。」
上一次不被打擾不被噩夢驚醒不被捲入混亂……而是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已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一年零三個月前,被捅了個對穿在家人小姐的停屍房待的三天嗎?啊,因為是相當接近死亡的一次,雖然昏睡了三天,但醒來後身體疼得恨不得原地去世呢!
一年零十個月前,被詛咒師捉去做實驗材料關在地下在被救出去之前的那次嗎?因為五條先生的效率太高,剛睡半小時的他就被掉到身上的天花板砸吐血了。
兩年前……
伊地知不小心陷入了記憶的迷宮,想死的情緒怎麼也停不下來地湧現了出來。
輔助監督是有咒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