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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寧甚至萌生了延遲交換的念頭。
理論上她只要能在畢業前完成剩下6個單位、三門課的交換課程學分就行。
岑晚謠直接一票否決。
岑晚謠:「正式立項和基金申請還需要不少時間,足夠你讀完這半年課程了,項目一旦啟動你會更沒有時間。」
好吧,程小狗閉嘴。
畢竟老婆不但是老婆,還是將要掌握她第一手研究數據的人。
真真就踩在她命門上。
話雖如此,也確實是忙得暈頭轉向。
程幼寧在紀哲函那裡學了兩個月還是遠遠不夠,於是在奧克蘭又報了夜校,還選修了Art課程。
但這並非她忙碌的真正原因,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覃美伶女士。
覃女士在批准程幼寧的研究課題時沒有告訴她,允許她做這個課題跟認可她的研究計劃書和課題申請書是兩碼事。覃女士總能從她的研究背景、文獻參考、研究目的和實驗計劃里挑出一堆毛病來。
玉面閻羅不是白叫的。
岑晚謠那邊也沒好到哪裡去。
岑晚謠正在副主任醫師和主任醫師職稱線上徘徊,下半年起還增加了教學任務。定期考核、實習生論文、每周兩次的大查房、一周一次門診、日常首台*加跳台*,這些習以為常的都不算什麼,實際折磨她的是基金申請。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做科研最難的不是研究本身,而是項目資金不足。因此,反覆打磨選題新意、構思、摘要、立項依據、研究內容和目標,以期能打動組委會獲得科研基金是她當下的重中之重,即使這個項目的中標率低之又低,她也不能就此放棄。
因為視頻的時間被極限壓縮,程幼寧乾脆把岑晚謠的微信當成了日記,不論大小,都記錄下來發給岑晚謠,岑晚謠才驚覺原來她每天竟有這麼多話要跟自己說。
大到今天覃女士又質疑了她什麼,她又發現了什麼新的參考文件和研究事例,小到今天出門遇到了一隻奶牛流浪貓,事無巨細,將分享欲發揮到了極致。
大多時候岑晚謠只是恢復一個「摸摸不哭.gif」或者「好可愛」表示自己已讀,或者對於課題提出一些問題和看法,共享一下自己這邊整理出的問題點、解決擬案和參考文獻。
入秋的第一周,岑晚謠罕見地病倒了。即使是市二神經外科自我管理第一人,在重壓和過勞之下,也還是會生病的。
岑晚謠高燒到39.8℃,不得不請假在家休息。她不打算告訴程幼寧,輪班期間兩人本就很少視頻,想來也不會露餡。岑晚謠極少生病,因此理所當然地高估了自己作為病人時的生理狀態。她在昏昏沉沉兩天後,竟然忘記日常向程幼寧報平安。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在神志不清時接通了視頻電話。
程幼寧:「你現在在家?」
值班表上岑晚謠現在應該在門診坐診。
抬眼看到屏幕里程幼寧的一瞬間,岑晚謠瞬間清醒過來,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坐了起來。
岑晚謠:「嗯,昨天做了連台四級手術,就臨時調休了。」
岑晚謠撒謊了。
即使她假裝無事,但是眼裡的疲倦和臉上不正常的紅暈無法騙人。
人類的生理,永遠會比心理誠實。
程幼寧:「你的臉很紅。」
岑晚謠:「最近降溫了,暖氣忘了關,有點熱。」
岑晚謠甚至裝模作樣抬手調節了一下空調溫度。
她在撒謊。
程幼寧:「你是不是生病了?」
岑晚謠:「沒有,沒生病,連台有點累,我再睡一會就好。」
程幼寧很了解岑晚謠,了解到了她的骨子裡,因此她知道,岑晚謠一旦開始嘴硬逞強,她就算把台階砌到了她眼皮子底下,這人也是絕不會下的。
再說也無用。
岑晚謠幾乎掛了電話就兩眼一黑倒了回去。
睡夢中好像有石頭壓在她的腦袋和胸口,痛,無法呼吸,她的鼻子堵得死死的,喉嚨好像含著刀片,全身像是被拆過一遍又胡亂裝了起來,隨便動一動連骨髓里都是鈍痛。胃裡是噁心的,但是什麼都沒有,乾嘔出來的只有空氣和撕裂般的膈肌、喉嚨和氣管的劇痛。還有咳嗽,像是要把氧氣榨乾一般的咳嗽。她的渾身滾燙,身下是潮濕和黏膩,她知道吃藥和洗澡能讓自己舒服一些,但是連抬起胳膊都成了一種奢望。
這一切讓她甚至有了瀕死的錯覺。
她在這錯覺里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對程幼寧撒了謊,若是她回來知道她已經死了,該有多難過。
岑晚謠陷入了昏睡。
再醒來時睜開眼,是她最最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牆壁。她的手被誰握著,偏頭一看,是程幼寧。
程幼寧:「醒了?」
岑晚謠:「你回來了?」
程幼寧:「嗯。」
岑晚謠:「我在醫院?」
程幼寧:「嗯。」
程幼寧的話很少,看得出還在生氣。
岑晚謠:「你怎麼回來了?」
程幼寧:「請假了。」
岑晚謠:「會被扣平時分嗎?」
程幼寧:「我跟教務說我老婆跟我吵架要鬧離婚,他們同意我只缺席一節課。」
紐西蘭是同性婚姻合法國家,程幼寧的藉口又真實又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