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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鐸的嘴裡被塞了一個又大又紅又脆的大蘋果。
「你可給我消停會兒罷,」堵住這人的胡言亂語的嘴之後,齊沈懿的耳邊終於清靜了些許。
她過去幫淨霜收拾包紮傷口用的東西,背對著李鐸說:「這會兒的時辰也不早了,麾下早些回去歇著罷。」
李鐸狠狠的咬了一口蘋果,把脆果嚼得咔嘁咔擦響,「你這個女人真的是過河拆橋的一把好手,簡直快要氣死我了,哼,你就自個兒在這兒收拾罷,不收拾乾淨不准去睡覺,江坤,我們走!」
愛鬧騰的人離開後,還有些凌亂的明堂里眨眼就只剩下了昏沉的燭光與滿室的沉默,以及齊沈懿和淨霜兩個會呼吸的活人。
「夫人,」片刻後,淨霜輕咳一聲,試探著說:「方才的氛圍那般好,我覺著,您要是開口留一下阿郎,阿郎今兒就一定會留在主院過夜的。」
齊沈懿看了淨霜一眼,又垂眸看向地板上那團看不清顏色的血跡,自言自語似的說:「他留下來做什麼,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就成了。」
「行了,淨霜,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兒讓楊嬤嬤派人來弄罷,」齊沈懿放下手裡的東西,抬手揉著自己酸沉脹痛的後腰,「你去小廚房幫我煮些薑茶來,我難受的甚,腰腹尤其的不舒服。」
「好的夫人,」淨霜在自己的衣角上擦了擦手,引著齊沈懿往東邊地主臥走去:「我說您怎麼不留阿郎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齊沈懿隨意的「嗯」了一聲,她不知道該怎麼和淨霜說這其中的彎彎曲曲,便隨口胡亂應著,全當是淨霜說對了罷。
翌日,齊沈懿心裡記掛著李鐸手心裡的傷,早早的就爬起床收拾,然後來到了府里的花廳里等李鐸過來吃飯。
只是她左等不來李鐸右也等不來李鐸,眼看著都已經快辰時四刻了,齊沈懿的肚子都餓得咕嚕嚕叫了,可是李鐸還是不見人影,嘖,李鐸呢,李鐸呢?
終於,就在齊沈懿快要按捺不住,準備讓淨霜去紫微齋催那傢伙過來吃早飯的時候,將軍府的外院大管家崔九堂親自送來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信是阿郎差李侍衛親自送到咱們府門口的,他還交待我,說阿郎交代了,一定要我親自把信送到夫人手裡,」崔九堂抄著手站在那裡,笑呵呵的說:「阿郎今兒一早就上南衙點卯當差去了,方才他帶人出衙,路過咱們街口,就趁機叫江坤把信送了回來,夫人快打開看看罷。」
原來那傢伙是當差去了。
「有勞崔管家了。」齊沈懿向崔九堂點了點頭。
她並沒有急著去拆李鐸的信,而是抬手把等在門外的崔九堂的小孫女招了進來。
「你喚個甚麼名?」齊沈懿用剛拿的新帕子給小姑娘包了幾塊各式的糕點,溫聲問道:「今年幾歲了呀?」
「奴叫崔嬌嬌,今年五歲了,」小姑娘有些羞怯的用雙手接下齊沈懿給的糕點,連臉上笑容都是羞澀的:「謝謝夫人。」
「不必客氣,」齊沈懿輕輕默了默崔嬌嬌垂在身前的一縷烏黑長髮,她看著這孩子的眉眼是那樣的溫柔:「好孩子,跟著你翁翁去吃糕點罷。」
崔九堂祖孫倆離開後,齊沈懿先是不疾不徐的吃了早飯,然後又在楊嬤嬤的安排下,和將軍府中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僕從侍者們見了一面,她一直忙到日頭西去。
甚至,當李鐸傍晚下值回來的時候,齊沈懿還帶著淨霜,正和楊嬤嬤一起在主院的明堂里整理將軍府的中饋事務。
我們這位新任的將軍夫人吶,很忙的。
回來看見齊沈懿在忙,李鐸便沒有出聲打擾,她先是回紫微齋換掉身上的禁軍甲冑,然後又從內院書房裡抱了幾本兵書,就那麼沒樣沒相的癱在明堂東邊的歇腳榻上翻看了起來。
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當李鐸臉上搭著本《縱橫論》窩在榻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齊沈懿已經坐在矮榻的另一邊做針線活了。
「在縫補什麼呢,」半邊身子睡麻了的人費勁地從矮榻上坐了起來,聲音沙啞又低沉,說出來的話好像每一個字都落在了齊沈懿的心跳上,「天兒都黑了,你也不怕壞眼睛。」
「也沒有縫補什麼,就隨便繡著打發時間的,」齊沈懿如常的收拾起手裡的所有東西,並將它們都放進了榻幾下的小笸籮里。
她說:「我估摸著你也快醒了,已經叫小廚房將飯菜熱好備著了,現下可是要傳飯?」
「那就傳罷。」李鐸左手叉腰從榻上站起來,邁步往外走。
「不是要傳飯麼,」齊沈懿站起來,因著擔心李鐸手上的傷,她下意識的就跟著李鐸往前走了兩步,「你這又是要去哪裡?」
李鐸回過頭來,她似不解的歪了一下腦袋,然後晃著自己包著細布的右手,朝齊沈懿笑得露出了自己的一口白牙:「啊,我如廁去,嘿嘿,反正我一隻手也不方便,不若你同我一起去?」
「……」齊沈懿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朵根兒,她伸手推了一下李鐸的左胳膊,既羞赧又愧疚的,蚊子哼哼似的說:
「你自己去罷,若是實在不方便的話,那就喊李侍衛進去幫一把你,要是李侍衛不在的話……就是喊楊嬤嬤或者淨霜都可以!快去罷!」
對不起淨霜,我對不起你,這種時候這樣沒義氣的把你「賣了」,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