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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溫暖,有硬繭,這是齊沈懿在那匆匆一搭手之間,能感受到的所有來自李鐸的觸覺。
她來不及抬眼看李鐸,等在府門口的人就已經言笑著迎了過來。
「中郎將來的好早啊!」齊三省朝李鐸抱拳,他並不敢離李鐸太近,他對依舊有點兒忌憚:「快快裡面請,父親說你們要一早入宮謝恩,料想你們還未曾來得及用早飯,正好正好,家裡人也都正等著你們呢!」
李鐸邊並肩和齊三省往裡走,邊不咸不淡的和他搭著話:「是麼,那還真是多謝岳父大人了,嘖,要是早知道府里連早飯都管的話,我就不拉著沈懿吃零嘴了,嘖,就怕一會兒吃得少了,叫岳家覺得我太見外!」
這個滿嘴跑馬車的傢伙,齊沈懿被李鐸牽著手腕走在另一側,心裡實在是不想再吐槽。
今兒一早起來,李鐸就只趁著她還沒上唇脂前,抓緊時間往她嘴裡塞了幾塊糕點,他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吃,這會兒說起謊話來還連眼都不眨的。
「你說是罷,沈懿?」李鐸緊了緊牽著齊沈懿手腕的手,強行將她紛飛的思緒拉回來。
「……你說什麼?」齊沈懿不著痕跡的瞪一眼李鐸,這人面兒上不顯,暗地裡狠狠的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捏的她骨頭都疼了。
李鐸笑,說:「我說你不挑食好養活,小齊行走非說你有許多不喜歡吃的,還一連交代了我好多要注意的東西,我不知小齊行走說的對不對,便只好問一問你。」
齊三省沒考上功名,靠父蔭在禮部得了個行走的官職,李鐸說話常常聲帶笑意,齊沈懿卻在李鐸說的「小齊行走」這幾個字里聽出了赤/裸裸的嘲諷。
憑本事掙功勞的人,大抵都是看不起那些靠庇蔭穿了官袍吃官餉的人罷。
齊沈懿可以理解,她順著李鐸的話頭說:「二哥哥平素忙,我便是不得多與二哥哥一起用飯,二哥哥竟也記下了我的喜好,真是為難二哥哥了。」
「……」想要借著齊沈懿和李鐸套近乎的齊三省劈頭蓋臉的吃了掛落,心裡差點當場發作,面兒上卻只能呵呵陪著笑。
李鐸拉著齊沈懿說起了齊府的建築和布置,齊三省在一旁插不上話,嘴角卻漸漸的浮起了一抹冷笑。
看來這個四妹妹到將軍府過了幾天好日子,已經忘了自己到底什麼身份了,呵,這個可是要不得的呀。
她還真以為以為自己找了個靠山腰杆兒就能硬了?齊三省暗自思忱,這個四妹妹真是天真——
內宅里圍著天井長大的女人,即便是被君後娘娘時常掛懷著又如何,她恐怕當真不知道她相公李子恪,以及夫家樓漠李家如今正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境況下罷!
呵,人吶,騎驢看唱本兒,走著瞧唄,齊三省發誓,總有一天他要把李鐸給的屈辱通通都討回來!
齊府占地不是很大,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內宅的正廳,齊白已經帶著一家老小在等著了,齊沈懿雖然知道母親不會出現在這裡,可她還是不死心的四下偷偷張望了一番。
母親沒有出來。
所幸,正廳里也並沒有二夫人孫氏的身影,不然李鐸就不會只是老老實實的坐著和齊白吃飯聊天了。
李鐸一直知道齊沈懿雖然頂著齊家嫡長女的名頭,但其實並不怎麼受父親待見,如今親眼見了,直叫李鐸幾次咬了咬後槽牙。
——今日乃是齊沈懿出嫁後三朝回門的大日子,齊白身為父親,竟然只是同官署告了前半晌的假,在家裡同李鐸齊沈懿一道用過早飯後他就穿著官袍到工部官署當差去了。
「小齊行走今日倒是清閒,」目送齊白離開後,李鐸笑呵呵的吃了齊三省敬來的清酒,含沙射影的說:「還能在這裡陪一陪客人,不然我還以為是自己不受待見,叫主家嫌棄了呢。」
齊三省無視掉躲在暗處一個勁兒向他招手的母親孫氏,拿著小酒壺又給李鐸添了滿盞酒,道:
「麾下這說的是哪裡話!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齊家怎麼會將麾下視為客人呢!只是父親素來公務為先,家裡這些內宅事他極少過問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鐸甚會耍花腔,捏著酒盞三言兩語就和齊三省聊起了別的,她向來細緻周到,還一個不落的帶上了齊家的其他大人小孩一起東拉西扯。
齊家的女眷實在不多,齊三省的妻回娘家去了,齊家的女眷就只剩下了一幫還沒長開的女娃娃,也就是齊沈懿的一幫庶妹,她們年紀還小,在二夫人孫氏的「教導」下,這幾個孩子都不大敢主動跟齊沈懿這個長姐搭話。
李鐸旁邊,獨自靜坐的齊沈懿心不在焉的,心思早就已經飄出去不知多遠了。
她在想她的母親,李鐸早就看出來了,並且從進來到現在,李鐸是故意隻字不提要去拜見齊沈懿的母親的。
因為只有這樣,後頭的一些事情辦起來才更順暢。
李鐸正在和齊三省聊西疆新月府的一些話題,桌子下面,她伸出手去,悄悄的握了握齊沈懿疊放在膝蓋上方的手。
你再忍一忍,情況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打雷又下雨
☆、第十一章
直到用過午飯之後,齊沈懿才終於在洗硯居見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本該是齊府內宅里真真正正的女主人,如今卻硬生生被逼迫到這個地步的人,大夫人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