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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李鐸一陣風似的就颳了出去。
沒多久之後,皇宮,勤政殿裡:
聽了暗樁的稟報後,帝君詫異地從書案後抬起了頭。
他默了默,開口卻問到:「喬至禾是怎麼說的,那孩子的腳傷得可厲害?」
隱藏在南衙禁軍中的暗樁跪在下面,垂著頭抱拳道:「齊小娘子的腳只是被崴了一下,有些腫,不過不打緊,喬先生說養幾日就能好的。」
「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暗樁跪拜主子:「諾,奴告退。」
暗樁退下去之後,單手執筆的帝君半轉過身子來,淺笑著對屏風後的人說:
「聽見沒,一路背過去的,呵,子恪他倒底還是年紀小,少年人不知有人惦記著牽掛著是什麼滋味,終究也只有讓他親自嘗了,他才能知道什麼叫入骨入髓無法戒去,瞧著吧,沈懿這孩子以後有的是福氣可享了。」
屏風後,君後娘娘欣慰地笑了笑。
「子恪他打小就是個心細的,他們兄弟三個就他最知道疼人……那我就借君上吉言,願結果如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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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齊沈懿很早就猜到了李鐸對她好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有人這般將她放在眼裡——至今短短的幾次接觸里,李鐸給齊沈懿帶來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溫暖,所以叫齊沈懿忍不住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了那麼一時半晌。
然而當晚她甫一回到齊家,就立馬被重新打回了狼狽的原型。
二夫人孫氏即便是得了李鐸派李江坤親自送來齊家的口信,說齊沈懿被李鐸帶出去玩了,可是當晚齊沈懿瘸著腳從外面回來之後,她還是被孫氏隨便找了個藉口,將她罰到家祠里跪祖宗去了。
齊沈懿覺得有些可笑。
似乎是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被人疼被人愛被人捧著寵著,唯獨她一人不被允許貪享一個叫「幸福」的東西。
幸福,跟李鐸在一塊兒幸福麼?答案雖然不是是肯定的,但至少她跟李鐸在一塊兒時大抵總是開心的,可是離開李鐸此人之後呢?
呵呵,她齊沈懿還是齊沈懿。
她還是那個,分明是身為家裡唯一的嫡女,卻硬是被一個小娘欺壓得大氣兒都不敢出的慫蛋齊沈懿。
距離兩人的婚期還有四個多月,齊沈懿在想,她一定要儘快拿住李鐸一個重要的把柄,然後試著和他談判,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身後那個連朝廷都忌憚三分的樓漠府,逼她的父親齊白寫下她母親的休書,放她那可憐的母親一個最後的自由。
反正從頭到尾她的目的就只有這麼一個,過程里守不守信,結果上是生是死,她都不是太在意的。
若是非要等到那個不知時間的結束才行的話,她母親的日子怕是會不夠的。
如果足夠幸運,齊沈懿最大的心愿莫過於帶著母親離開咸京,然後找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完餘生。
她一生別無他求,真的,什麼都不求,所以她不拜佛,不信道,不依靠,更也不尋找。
正好,這場戲打從一開始,就直接註定了她齊沈懿和李鐸之間就只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夜很深了,齊沈懿跪在家祠里,崴傷的腳踝現在感覺已經好多了。
她犯著困,迷迷糊糊間,她想,等罰跪結束之後,也就是明日卯時,她還要再到母親那裡看兩眼才能放心,還有淨霜,她也要再去一趟淨霜的房間看看淨霜才行。
雖然李鐸說他已經悄悄派人過來給淨霜瞧過了,可齊沈懿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相信李鐸這個人——她強迫的壓下自己對李鐸沒來由的信任,她不敢這樣放縱自己去與李鐸接近——她能感覺出來,李鐸雖然看起來混球一樣,但實際上這人的心思深沉的猶如一個閱盡風帆的七十歲智者。
時間已過了丑時三刻,齊沈懿垂著頭跪在地上,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像立馬就睡過去了。
她腦子昏昏沉沉的,心裡卻早已經盤算了不知道多少遍日後的打算。
兩旁香架子上的油燈光微微弱弱的,入夜之後的家祠多少還是有些瘮人齊沈懿不怕罰跪,就怕被罰夜跪家祠。
小時候曾在家祠里發生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實在是嚇壞了她,以至於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突然,就在齊沈懿最後一起清醒即將進入睡眠時,一顆小石子兒不知從何處掉過來落在了齊沈懿身邊。
她被嚇得整個身子都猛地一抖,頭皮上好一陣發麻,頓時睡意全無,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攥著自己的衣角驟然回頭,入眼卻看見了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的李鐸。
這人身上穿著短打的夜行衣,正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
燈籠光從頭頂落下來,將李鐸的表情籠上了一層明暗交錯的斑駁。
「你怎麼來了?」齊沈懿將李鐸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突然有些擔心,擔心李鐸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會大半夜的在尚書府里整什麼么蛾子。
她趕忙說:「這裡可是尚書府,巡邏的下人里里外外多的很,仔細你被人當成梁上君子給捉去,然後狠打一頓之後再送官!」
李鐸不慌不忙的隨意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不甚在意的在手裡拋著玩。
聞齊沈懿言,這人單邊的嘴角不屑的揚了一下,墨眸深沉,連眼角眉梢都著種說不上來的狷狂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