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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葬禮,規章嚴苛,沈去疾一介草民,就算打扮成荊陵侯府或者忠武將軍府的僕從,卻也近不得懷璧長公主的靈堂,幸而得長公主身邊的嬤嬤相助,讓沈去疾每日夜裡為生母守靈。
故而,沈家回河州的行程,隨之推後了六天。
然而,回河州的路上,沈練和沈去疾竟然同時病倒了——沈練是舊疾頭疼復發,沈去疾是吃了無愁河上的寒風,將自己涼了個透。
勉強回到沈家後,沈去疾在新逸軒里躺病,足足躺到年末。
魏長安知道沈去疾這是心病,若不是餘年突然從晉國回來,怕是沈去疾還不會從床上起來。
借著養病的由頭,沈去疾將家裡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扔給了二弟沈去病打理,自己則理直氣壯地過了個清淨年。
今年過年,沈家更加熱鬧了幾分。
沈錦添和侄子炎郎追打著滿地跑,去病媳婦王氏,給年過七旬的沈老太爺尋了一個老來的伴兒,楚怡人來到河州,將養了一段時日後並沒有出家,倒是同沈家老三沈介成了倆歡喜冤家。
家裡人多了之後,去病媳婦王氏就將年夜飯安排在了沈家前廳,一家人都在一起,飯,越吃越熱鬧。
飯間,看著王氏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切,沈去疾頗為欣慰——怪道是叔勝叔當初執意要去病娶了王小憐,原來是這麼個心思啊……
就在沈去疾這不經意的走神間,沈餘年瞅准機會,捏著酒盞就同大嫂和二弟妹王小憐、以及堂妹楚怡人,肆無忌憚地吃起酒來。
待到沈去疾發現時,已然來不及阻止了。
最後,沈餘年吃得有些醉的,但還算清醒,她看著視線里頗有些重影的沈去疾,問到:「你要把,把我嫂子帶回新逸軒嗎?」
魏長安酒量小,飯都沒吃幾口,人就趴桌子上睡了。
沈去疾:「多新鮮吶,不然放這兒你照顧?」
沈餘年擺手,哼笑一聲:「得了,你才捨不得呢,趕緊滾吧,別在老娘跟前兒顯了,眼疼。」
沈去疾語氣不善地「嗯」了一聲,轉而給對面坐著的沈介說:「介兒,灌翻沈餘年,哥送你十八年的女兒紅!兩壇。」
聞言,沈介立馬放下酒盞,伸手把酒壺捧到手裡,眼睛放光地看著大姐沈餘年,跟個管主人討骨頭吃的小奶狗一樣,眼巴巴的:「大姐大姐,女兒紅!」
沈餘年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覺得有點糟心。
沈去病一個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芙蕖姑姑也跟著彎起嘴角,沈西壬笑的把筷子夾的菜都掉到了桌子上,當沈練的眼睛裡也浮起難得的笑意時,沈去疾已經背著魏長安離開了前廳。
回去的路上,魏長安側著頭枕在沈去疾的肩膀上,出了門,寒風凜冽,沈去疾動動肩膀,提醒到:「桃花,別睡,小心著涼,咱們回去睡,嗯?」
醉醺醺的魏長安裝死給她看。
沈去疾將自己的大氅,讓吉祥如意給魏長安蓋上了身上,然後背著魏長安,一路步履沉穩地朝新逸軒走去。
問人間何為離別?
不過是未再回長亭。
作者有話要說:「恨」這個字,文言中有「遺憾」的意思
你們有什麼話沒?作者君沒有。
☆、瑣事
出了年,沈餘年並沒有在家裡久留,方過正月初十,她便要再赴晉國,沈去疾在魏長安的陪伴下,在河州城外的長亭下,送走了沈餘年。
因躺病許久,沈去疾較之前更加清瘦了些,之前在京城時撞裂了的眉骨,好了之後在眉尾處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細細疤痕,反倒顯得那她那雙眼睛愈發得深邃,仿若能洞察一切似的。
在京城時有在京城的麻煩,回河州後自然也有回河州的瑣碎。
沈家眾多鋪子年初七就已開張,代為打理的依舊是沈家二少爺沈去病,以至於一到正月十五上元佳節,沈氏舊族裡一些族老,就借著這天節日,一併來了沈去疾這裡。
沈盼大步小步地跑進內堂時,沈去疾正坐在暖榻上抱著女兒靈均玩耍。
「不是說家裡的事交給二少爺麼,作何這樣慌忙地來找我?」沈去疾一手抱著女兒,一手裡拿著一隻布老虎,眉目柔和。
氣喘吁吁的沈盼立馬拱手,難免有些著急:「大少爺,這回不是家裡的事,這回是那些族裡的長輩,他們要來見您,二少爺不在家,長輩們自然也不會理會二少夫人,我攔不住他們,他們已經……」
「去疾侄兒?你可在屋?」外面傳進來一道蒼厚的聲音,打斷沈盼的話:「你病了許久,叔伯翁們來看看你呀!」
沈去疾單眉一挑,眼角微微彎起,她將靈均交給旁邊的奶媽抱著,又與坐在圓桌前給靈均做衣服的魏長安對視了一眼。
「沈盼,扶我出去。」從暖塌上站起來的人兩腿有些發麻,她抻抻胳膊,換上一臉病容,扶住沈盼伸過來的手,半倚著沈盼就迎了出去。
話說外堂——
沈去疾被沈盼扶著,剛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那幫沈氏舊族的人已經烏泱泱自己進了屋。
他們攜進來半室風雪,沖得尚且「有病在身」的沈去疾狠狠咳嗽起來。
沈盼久跟在沈去疾身邊,也是個頗會看眼色的傢伙,他邊給自家大少爺拍背順氣,邊呵斥門下的小僕,責他們不懂禮數,不知給主子提前報信,以至於讓家主在長輩們面前失了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