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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去疾太累了,累到就連神情里的疑惑,也都是慢吞吞地從她的臉上飄過。
她歪歪頭,委身坐進椅子裡,眉心無意識地微蹙著:「不成,您淨會忽悠我,再說,你說的那孩子,最後不還是沒成麼……」
說著,沈去疾忽然定定地瞅著董明/慧,正色到:「對了!芙蕖姑姑可是好長時間才從那件事裡緩過來的,您可別沒事跑她跟前說這個啊!」
「……我有病啊我!」董明/慧收拾好藥箱,轉身和沈去疾隔著一個茶几坐下,又傾身向沈去疾這邊湊過來,壓低了聲音也遮掩不住她語氣里的嘚瑟:「不過說實話,你要是願意,我真的有辦法能讓大少夫人給你生一個孩子。」
「……」正在喝茶提神的沈去疾被熱茶給嗆了一口,連咳嗽都沒能咳嗽出來。
董明/慧擺擺手,臉上掛著捉弄人後得逞的笑意,她背起藥箱,起身同沈去疾告辭:「你進去看看吧,日落之前我再來一趟,要是高熱退了就沒什麼大礙了,走了,大少爺您留步。」
「董大夫,」沈去疾起身喚住董明/慧,她抖抖衣袖,抱圓了雙手給董明/慧揖了個大禮:「多謝了!」
董明/慧難得神色一正,只是片刻,她臉上就又恢復了那個不甚正經的表情:「謝什麼謝,我受故人之託照顧你們康健,承人一諾罷了……不過你要是真的想謝我,嘿嘿嘿,那就懷璧樓里的東西任我吃兩天,行了行了,起來吧,別弓著腰了,我可受不起沈家大少爺一拜。」
沈去疾直起腰,嘴角勉力揚起一抹笑意:「正月十六至八月十五之期,懷璧樓二樓雅間一間,不成敬意,還請董大夫笑納。」
「呦呦呦,真跟沈練一個德行,張口閉口的,一股奸商味兒……」董明/慧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新逸軒。
沈去疾吩咐沈盼,讓他駕車將董大夫送回濟世堂。
董明/慧離開許久後,沈去疾跺了跺已經站麻的腳,神情凝重地進了臥房。
丫鬟如意正在給魏長安擦手,見沈去疾進來,如意板著臉,不情不願地給沈去疾屈了屈膝,連問候都省了。
沈去疾就站在離床三步遠的地方,負著手,微微低著頭,眸色深沉地看著床上因為高熱而臉色潮紅的人。
沈去疾的睫毛很長,低著頭的時候更顯得眉清目秀,可當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時,她身上那股寒冽之勢,卻總是會讓人莫名地害怕。
如意自然也不例外。
強裝鎮定沒幾個呼吸的功夫,如意就果斷地敗下陣來,她從冷水裡擰出來一條巾布,雙手捧到沈去疾面前,不再氣哼哼:「姑爺,給您。」
沈去疾接過冷巾布後才明白如意的意思,她眨眨眼,看看手裡的巾布,又看了看躺在那裡的魏長安,終於僵硬地點了點頭:「心兒和吉祥在小廚房給你家小姐煎藥,你去幫幫她們吧。」
如意出去後,沈去疾步履沉重地來到床邊坐下,看著因為發高熱而呼吸急促的人,她的心裡還是一陣陣的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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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長安在似夢似醒之間度過了大年初一,傍晚的時候,她依稀聽見屋子裡發生了一陣紛亂,好像是因為她又發了一次高熱,不知道,她沒有感覺了。
魏長安就這樣在床上躺著,直到大年初二的午後時分,她才迷迷糊糊的算是真正醒了過來。
她醒來的時候,全身酸痛無力,手被什麼溫軟卻又有些粗糙的東西握著,床沿上還趴著一個人。
魏長安費勁地動了動被沈去疾握在手裡的手,將趴在床沿上睡著的人弄醒,哼,就是這傢伙,趁她病得無法反抗時灌她喝了好幾回苦藥!
真是個……討厭的傢伙。
「你醒了啊,」沈去疾直起腰,第一時間鬆開握著魏長安手的手,不出所料地從一旁保溫的藤籃里端出來一碗藥:「來把藥吃了。」
魏長安閉上眼,裝死給姓沈的看。
「晌午的時候,你的父母……他們親自來過了。」沈去疾嘗了嘗藥溫,將盛了藥的藥匙伸到魏長安的嘴邊:「他們很擔心你。」
魏長安別開臉,繼續不願意吃藥。
「……那、那要不然你,你先喝口熱水?」沈去疾收回藥碗,起身倒了一杯熱水來,說出口的話語是魏長安熟悉的低沉溫潤:「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其實你不必如此,你只管同我知會一聲便可,萬事有我來解決,你……你不該如此不顧自己的身子的。」
這回終於輪到魏長安擺臉子給某人看了,她依舊閉著眼,不看沈去疾,也更不出聲——老娘就不搭理你,怎麼的。
沈去疾碰了一鼻子灰,識趣地將水杯放到了床邊的小几上:「那你好好養病,我讓吉祥如意過來陪你,我,我走了。」
……偷偷看著沈去疾離開的背影,直到這人在自己的視線里消失不見,魏長安的眼淚毫無意識地流了下來。
「小姐你怎麼哭了?」如意一進來就看見魏長安在抹眼淚,心裡對她家姑爺的好感又差了幾分:「晌午老爺夫人來看您的時候我就應該給他們說實話的!吉祥還不讓我說!」
「說什麼呀?我爹娘問你們什麼了?」魏長安把小臂搭在眼睛上,有氣無力的,哎,生病的人最是脆弱,容易流眼淚。
如意:「老爺問我們小姐你最近過的怎麼樣,有沒有欺負姑爺或者被姑爺欺負,夫人問沈家的人有沒有為難你,房裡有沒有缺什麼東西,月錢夠不夠花,衣裳夠不夠穿,首飾夠不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