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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紛上次見侄子沈去疾時,還是這孩子成親的時候,轉眼兩年已過,這孩子膝下卻依舊無子,沈紛不免動了一些心思。
於是,沈紛以照顧年邁父親為由,帶著女兒青女在沈家住了下來。
可是,不知是人生閱歷早已讓沈西壬看開了生死,還是他本就是個薄情寡義的無心人,「沈練」入葬之後,老來喪女的沈西壬每日該吃吃該喝喝,溜溜鳥,搗鼓搗鼓酒,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悲傷。
直到沈紛故意在他面前感嘆起人事無常,又拐彎抹角地說沈去疾跟前還沒有兒子,正在逗鳥的沈西壬這才注意到這件事,突然之間就悲從中來。
沈西壬想,自己的大女兒說去就去了,孫子去疾是被自己從小寵到大的,知道孝順,可萬一自己像母親那樣活到耄耋,活過期頤,後世子孫若是不孝,那誰來給自己養老?
對對對,得趕緊催去疾那小子生個兒子,趁自己不算老,還能和重孫子培養培養感情……
「沈練」頭七這天,沈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飯。
在二女兒沈紛的百般示意之下,老太爺沈西壬終於鼓起了勇氣,他先是重重地嘆口氣,而後又悲傷地放下了手裡的筷箸。
見沈西壬此舉,飯桌上的其他小輩之人也都只好跟著停下吃飯。
負責晚飯安排的王小憐偏頭看向沈老太爺,恭敬地問:「老太爺為何放下了筷箸,可是這些飯菜不可口?」
沈西壬搖頭,他先是有意無意地瞥一眼魏長安和她懷裡抱著的孩子,而後才嘆著氣對沈去疾說:「沒事,我只是突然覺著有些難過。」
沈去疾此時正有些心不在焉。
她昨日剛藉機把東街沈家死死地壓住,讓他們從此不能再興風作浪,今天白日裡,荊陵侯就派人送來消息,說馮家大小姐馮傾城失蹤了,下落不明。
見沈去疾神思有些遊走,一旁的魏長安在桌子下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了她老太爺的話中有話。
回過神的沈去疾在明白了祖父話中的意思之後,下意識地彎起眼角,並不答話。
沈西壬沒想到孫子是這個態度,他下意識地看一眼二女兒沈紛,猶豫了好幾回,才繼續對沈去疾說:「你母親四十多歲就突然離世,甚至都沒能等來自己的親孫子……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難過,去疾,翁翁有生之年能等來你的兒子嗎?」
聞言,魏長安的心裡漸漸被一些酸澀的東西包圍起來——在京城的時候,她也曾因為孩子的事,同沈去疾起過一些爭執。
沈去疾不同意她要孩子,回來河州之後,她偷偷跑去找董大夫,管董大夫問了個究竟。
董大夫將一切都細細地告訴了她。
女子與女子之間,所生只能為女,但當初董大夫為長公主做這件事時,本事尚不足夠,又遭當時的皇帝陛下暗中給長公主下了毀胎藥,最後使長公主因產子而虧損身體本原,不能再直立行走。
到現在,歷經二十餘年,董大夫十分自信,若是想要孩子,除了生產時的風險,她絕對能保她們母女平安!
魏長安心神一亂,卻聽身邊的人沉著聲音,無波無瀾地說:「我這裡有一封母親生前寫給我的書信,去病,介兒,你二人拿去看看……」
這封信,是沈去疾和母親沈練商量之後共同決定的最後結果。
由沈練開口,在信中建議沈去疾將沈家一分為三,沈去疾、沈去病和沈介各得一份,老太爺由沈去疾贍養,沈家大宅任眾人居住。
見沈去病和沈介的臉色越來越怪異,沈西壬的掌心不由得布滿冷汗——自己這個孫子,心思從來深沉,他真怕自己冷不丁就會觸了這小子的逆鱗。
片刻,等書信再次傳回沈去疾的手裡後,她微微垂下眼眸,清冷的氣質不偏不倚不向,「信中所書,如今算來便是母親的遺願了,去病,介兒,望你二人能,能成全我為人之子的孝心。」
此言一出,沈去病和沈介分別偏頭看向了坐在他們一旁的王小憐和楚怡人。
沈去疾這人向來心思縝密,在的她手裡,大事要做,小事也不落下,在看見沈介看著怡人的神情後,沈去疾覺得把怡人和介兒拉一對不會錯。
一旁,沈西壬和沈紛卻被這副場景弄昏了頭,二人竟然同時伸手去搶沈去疾手裡的信。
信紙終是被沈紛快一步搶去,在快速地瀏覽了信的內容之後,沈紛把信往飯桌上一甩,氣得全身發抖。
她嚯地站起來,顫著手指著沈去疾,否定到:「去疾,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啊?你娘怎麼會把留給自己兒子的東西分給外人呢?你肯定是被人威脅了對不對?——爹您快說說去疾啊!」
靜謐的屋子裡,沈紛潑婦一樣尖銳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兀。旁邊,她的女兒青女不由得拉扯母親的衣角——這是去疾表哥的家事,母親這樣好丟人啊!她也跟著好丟人啊!
「拽什麼拽,你拽我有什麼用?」氣憤的沈紛低下頭來,隨口斥責女兒:「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沒用的東西,相中去疾小子了你連說都不敢說,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娶了正妻,事到如今你要是再不開口,你就連個側室的位置你都撈不著了!」
沈去疾驀然抬眼,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魏長安,她盯著魏長安,一眨不眨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東西——桃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你別急,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