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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西市長街,入目人群少見華衣麗裳者,來來往往的,反而多是男丁著短打,女婦粗布裙,腳下的地面上亦是磚石鋪路,店鋪鱗次櫛比,大體上還算整潔。
楚怡人拉著魏長安耳語:「這裡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還挺乾淨的!」
魏長安笑而不語,朝廷對京城裡上街的行人以及行市商鋪,都有嚴格的律法典章,便是在街上隨地吐痰,都會被拉去京兆衙門領五十鞭刑,東城的豪右貴人們尚且怕的東西,這些螻蟻一般奮力生活著的黔首們,又怎敢不恪守?
「那裡,那裡有間貨行鋪子,二……長安,咱們去看看呀!」楚怡人拉著魏長安,三兩步跑進了一間生意紅火的貨行。
貨行是由三間門面並在一起的大鋪子,裡面的客人們來來往往,鋪子裡的夥計忙忙碌碌,也沒人特別注意到這兩個罩著布披風的少年郎。
……
剛從貨行出來,便又進了一間山貨鋪子,這裡的一切,對楚怡人來說,都是那麼新鮮。
快要臨近午飯時分,好奇寶寶楚怡人終於覺得累了,當即便決定撤軍回東城去,城西好是好,但出身高貴的楚大小姐,暫時還沒有勇氣嘗一嘗這裡賣的吃食。
從京城的西城到東城,車夫駕著車,取路寬街大道,不過是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兩人就回到了楚怡人再熟悉不過的東城。
許是因為這次偷跑去西市的經歷還算不錯,魏長安覺得楚怡人與自己更加親近了兩分,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將衣服和馬車都換回來,到了東城之後,馬車停在了京城名酒樓【不成仙】的外面。
自有小二上前來引客,楚怡人在頭上戴了帷帽,將臉遮起來,同髮髻高盤的魏長安下得馬車,一併進了酒樓。
「這是楚大貴人來了啊!」有手腳麻利的堂倌兒被掌柜的派過來,熟門熟路地把楚怡人往樓上引:「二位,樓上雅間裡請吶,當心腳下,有樓梯台階……」
戲本子裡講的那些富家千金上街玩耍,不幸遭惡霸流氓欺負,眼看惡霸流氓就要得手,半路突然出現一個白衣飄飄的英俊少俠出手相助,然後富家千金以身相許成就一段良緣佳話的故事——此等英雄救美的片段,呃……那是完全沒有的。
一頓午飯吃的是順風順水,平淡無奇,不過這【不成仙】酒樓到底是京城名樓,東西皆是一頂一的好吃。
飯後,又坐著耗了兩盞茶,等歇夠了腳,魏長安才和楚怡人一併從酒樓里離開。
出門後,楚怡人的貼身丫鬟本是要抬手招楚家的馬車過來的,卻被楚怡人伸手給攔住了。
「左右今日天氣不錯,秋高氣爽,不若二嫂就同我一起走一走吧,也好消一消中午吃進去的這些東西,如何?」楚怡人挎著魏長安的胳膊,一雙眸子裡清亮純粹。
魏長安看一眼面前那望不到頭的富貴長街,點頭說好。
行走在城東的長街上,楚怡人東道主一般,不時地同魏長安介紹著二人看見的東西和店鋪。
她們路過一棟雕梁彩繪的氣派樓宇,楚怡人說,這是京城最大的賭坊【一局賭坊】。
一局賭坊……進賭坊,只來一局?魏長安覺得這名字取的不一般,呃,誠如姓沈的所言,京城還真是個不一般的地方啊!
走著走著便又逛起了店鋪,魏長安心下想,這樣也好,同楚怡人一個人在一起,要比去應付胡氏以及那幫內院要輕鬆些。
楚家什麼都不缺,楚怡人更是什麼都不缺,有錢人逛街,不過就是逛一個新鮮,比如,哪個鋪子進新花樣的錦帛綢緞了,誰家的店裡推出最新的脂粉妝品了,何處的珠寶閣又出什麼時興的首飾了,買回來,占個獨一份,領個風騷出頭罷了。
魏長安也是頂喜歡這些新鮮物什的,何況,女為悅己者容,她又不是沒有想取悅的人,於是,在京城著名的脂粉鋪子裡,她買了一盒香粉,和一些最新的唇紙。
試唇紙顏色的時候,楚怡人笑著打趣她說:「這個顏色好看,襯得二嫂嫵媚嬌艷得很,要是給二哥看了,定將他的魂兒都勾了才是!」
魏長安的臉頰不可避免地浮起了一抹粉紅,唇紙顏色很好看,她很喜歡,若要是姓沈的也喜歡看,那便是更好的……
最後,兩人從一家成衣鋪出來後,日頭已在不知不覺中西去,長街上,各家店鋪前,也都掛起了大紅的燈籠照明。
這就說是要回去了,在街旁站著等待下人去傳馬車時,楚怡人不遠不近地看見了一個人。
魏長安順著楚怡人指的方向望過去,便看見一個人,正同一幫富貴打扮的公子哥一起,左擁右抱著幾個鶯鶯燕燕,笑容燦爛地朝一家花樓走去。
那人身上穿著一件海藍色暗紋窄袖錦袍,腰上束著白玉環帶,更是突出其身量修長,身正形佳,而白玉環下佩著的玉佩,更是顯得那人溫潤風流。
魏長安垂在身側的手,忍了幾忍,終於緊握成拳——那件袍子是今早她親手給穿的,那人的白玉環和玉佩,也都是她今早親自挑選的——沈去疾,你這個大豬蹄子!
楚怡人看見,她那二嫂朱唇緊抿,眸子裡暈染上了星星怒火。
「……二嫂?」楚怡人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魏長安的袖子,像做錯了什麼事一般,怯怯的:「你,你別生氣……男人逛花樓多正常啊,你,你不知道,在京城裡,像二哥那般身份的人,他不逛花樓才奇怪,何況,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