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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畫之人不急不緩地抬眼,當她從屋門外灑進來的陽光里看到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時,沈去疾手裡的畫筆掉到了畫紙上,暈染開的墨漬,徹底毀了畫紙上幾筆勾勒成的茅草屋。
「姓沈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魏長安幾步走進來,氣勢迫人地堵在了沈去疾的書桌前:「你不要我就算了,還盡心盡力地給我找下家,呵,沈大少爺,沒看出來您還真是個大善人啊!」
因為魏長安說過再也不想見到她,沈去疾便立即轉過了身去,她背對著魏長安,彎起眼角,將眸子裡的不舍悉數深藏:「此,此話何意,文大人是來尋我的,我只、只是一時有些忙……」
沈去疾的話還沒說完,卻也說不出口了——魏長安從後面抱住了她。
「你這人真的是笨,」沈去疾聽見魏長安說:「你怎麼連撒謊都不會啊,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把家裡的生意打理得這麼好的!」
魏長安的臉正埋在沈去疾的後心處,這讓沈去疾覺得,魏長安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從自己的心裡發出來的。
她的聲音震到自己的心裏面,酥酥麻麻的,有些癢。
沈去疾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緒和聲音,她不安地咽了幾口唾沫,僵硬地問身後的人到:「你,你怎麼了?」
魏長安拉著沈去疾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就讓全身僵硬的人轉過了身子。
她摟住沈去疾,微微仰起臉,將下巴頂在了這人的正心口,嬌憨的模樣完全沒有了方才佯裝出來的怒意:「我都快被你氣死了你都還不來找我,算了,直說吧,要是我還想跟你過一輩子,你要不要我?」
目光落在山水畫上的人沉默了一下,而後,這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一雙好看的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形。
「你笑什麼?」魏長安用下巴磕磕這人的心口問。
笑得開心的人沒有回答她,而是抬手將她摟到懷裡,低下頭,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這一刻,魏長安在沈去疾漆黑明亮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燦爛的笑容。
不苛己,便是求仁得仁了。
……
文鵬舉早在聽了沈去疾的丫鬟心兒的回覆後,就起身離開了沈家。
呵,他不知道桃花和沈去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還不至於蠢到看不出來沈去疾幾次三番讓他見桃花的用意!
沈去疾這是在把自己的夫人往別的男人的懷裡推!
文鵬舉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火兒大——那是桃花啊!被自己男人往外推的人是桃花啊!是他文鵬舉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最疼愛的人吶!
……可真的,真的只是最疼愛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年少不望萬戶侯
——革命先烈林覺民
對,就是寫《與妻書》的林覺民同志
一瞬間如釋重負,一轉身心如刀絞。
——摘自網絡
☆、顛倒(3)
有時候,事情不必非要樁樁件件的講清楚,因為你會發現,一些當時折磨得你走投無路的事,在後來竟然成了微不足道的過去,以至於你甚至可以把這些事,風輕雲淡地同別人戲說。
守在大書房門外的吉祥如意在看見自家小姐出來後,一瘦一胖兩張臉上竟然同時掛出了「天雷滾滾」的表情,不過吉祥好一點,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獨留如意一個人傻愣愣目瞪口呆。
跟了沈去疾二十年的沈盼可謂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當看到大少夫人挽著大少爺的胳膊,一臉笑意融融地出來時,沈盼電光火石間就淡定了下來——嗯,他家大少爺的榆木腦袋總算是開竅了,人心甚慰,甚慰,甚慰。
但是很顯然,從來都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沈大少爺,著實沒辦法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同別人拉拉扯扯。
這成何體統啊!
「你……是在害羞嗎?」魏長安抱著沈去疾的胳膊不撒手,嘟嘟囔囔地說:「哎呦這是在你家耶,又不是在大街上……」
沈大少爺不為所動。
「你不要動,讓我拉一會兒……」魏長安緩緩佝下了肩,聲音帶著些微的氣無力:「一會兒就好,讓我拉你一會。」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沈去疾一直都擔心魏長安,擔心她會有潛伏很久的後遺症,比如說——失憶。
她聽餘年說過太多話本子裡失憶的橋段了,不擔心是不可能的,雖然後來董大夫哈哈笑她蠢,並給她解釋說人沒那麼容易失憶,可沈去疾還是擔心。
魏長安自然不知道沈去疾在想什麼,她拉拉沈去疾的袖子,示意比她高大半頭的人把耳朵湊過來,低聲到:「我因為之前同你生氣,所以現在肚子疼。」
沈去疾停下腳步,沈盼和吉祥如意識趣地在二人身後不遠也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肚子疼?」沈去疾的眉心毫無意識地就蹙了起來:「生氣氣到肚子疼?我讓沈盼去找董……」
「大夫」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沈去疾就被人捂住了嘴,魏長安白淨的臉頰上竟然破天荒地染上了一層紅暈。
一臉不解的沈去疾聽見魏長安聲若細蚊地哼唧著說:「我就是來……來月例了,回去喝點薑糖水就不疼了,你不用找大夫的,不用……」
沈去疾挑眉,掰開魏長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就,那行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