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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當沈練快沒有耐心看下去時,書信快結尾處,才出現楚衛氏用寥寥數筆點明的寫信用意——
說是楚家老爺的身體江河日下,楚家大抵快到了分鍋離灶的時候,楚家人都希望楚家的小二爺,也就是沈去疾,能回楚家小住一段時日,算是替父盡孝,送楚老爺最後一程,也順帶將一些東西分分清楚,免得日後落人口實。
沈練最清楚不過,楚家人哪兒是要去疾去楚家替父盡孝啊,要讓去疾替父去盡孝,早兩年時幹嘛去了?如今去疾擔起沈家的大半重擔了,楚家人倒是想起來讓去疾回去了,呵,想得倒美。
奈何於情於理,究歸到底,沈練也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加上芙蕖輕言細語的規勸,沈練便在沈去疾傍晚回家的時候,半道將人喊去了主院。
……
沈去疾是在日頭尚未完全落下去的時候回到家的,但當她領著沈盼,從她母親那裡回到新逸軒時,天上已經是一輪孤月清輝高懸了。
「你回來了……」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坐在榻上搗鼓繡品的魏長安翻起眼皮瞅了沈去疾一眼:「吃飯了嗎?」
「……未曾。」沈去疾斂衽,委身在正對著暖塌的圓桌前坐了下來,眉心始終無知無覺地微微蹙著。
魏長安放下手裡的東西,又沒樣沒相地伸了個懶腰,這才從榻上下來,穿好鞋子來到沈去疾身邊坐下,她吩咐吉祥如意到:「去小廚房把飯菜熱熱盛上來吧。」
最常見的飯菜,卻是不同於以往的味道,沈去疾猜到了是誰下的廚,一時起了逗弄人的心思,便愣是鋸嘴葫蘆一樣,一頓飯吃得是一句話都沒多說。
一直到睡覺前,爬上了床後,魏長安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她戳戳沈去疾的胳膊,眨著一雙星星眼,語氣歡快地問:「姓沈的,今晚的飯菜可口否?」
魏長安一直不知道,原來姓沈的是個慣會順杆爬的傢伙——只見這人彎起眼角,雙眸明亮,猶如千斛明珠:「院子裡可是換了新廚娘?手藝還不錯,得賞——你臉怎麼這麼紅?」
「臉紅?不知道,不疼不癢的,管它呢,」魏長安摸了摸臉,翻身趴在床上,兩隻手肘撐在枕頭前,歪頭看著旁邊的沈去疾,一副純良模樣:「你先說,賞什麼?」
沈去疾伸手摸了摸魏長安的臉頰,很紅,也有些發熱,但不像是什麼東西過敏了。
見長安自己說不難受,沈去疾便枕著自己的胳膊,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後,嘴角不著痕跡地揚起一抹無法抑制的淺笑:「和我一起去京城玩幾日,如何?」
這句話說的巧,分明還是沒有當面對做晚飯的人有任何評價,倒讓接下話頭的魏長安主動承認了飯菜是她做的。
「唔……本小姐考慮一下,」魏長安翻過身來,頭一偏,就枕在了同樣被沈去疾自己枕著的她的胳膊上。
魏長安頭枕著沈去疾的內側上臂,她稍微的一動,怕癢的沈去疾就咯咯地笑了出來。
她一邊躲癢,一邊笑著要把魏長安的腦袋按住,不讓她亂動:「……別亂動,怪癢的……」
「怎麼突然要去京城呀?」魏長安從沈去疾身邊離開,有些不情願地鑽進了自己的被子裡,暗戳戳地琢磨著怎麼才能鑽進沈去疾的被子裡,好和她更親近一些:「要是生意上有事要處理,你自己去就好了呀——嘶,被子裡好冷,真的是,好冷……」
說著,魏長安的眼珠子一轉,乾脆扭過頭來,衝著沈去疾就的耳朵念起經來:「可憐呀,命苦呀,這麼柔弱的我呀,都快凍死了,某人也不讓我和她睡一個被窩呀嚶嚶嚶……」
沈去疾額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幾跳——都到了桃花開的季節了,夜裡哪兒還會冷?
可到了最後,沈去疾還是彎起眼角,掀開了自己的被子:「說好了,困了就睡,不許鬧啊。」
想起昨天夜裡魏長安趁她不注意鑽進她被子裡的那通鬧騰,沈去疾的耳朵根就又紅了個透徹,哎,明明兩人什麼都沒做……
「陰謀」得逞的魏長安,歡快地把自己滾進了沈去疾的被子裡,卻還偏生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揪著沈去疾的衣領就要把手伸進去,美其名曰暖手。
沈去疾怎麼會看不出來魏長安的意思呢——自從魏長安接受了她的真實身份後,她都一直沒敢越過那條線——她認為自己太過懦弱膽小,亦覺得自己骯髒不堪,總之,她覺得自己任何貿然的親近,對魏長安來說,甚至都是一種玷污。
太過缺乏安全與信任之感了——她怕魏長安接受她其實只是一時的衝動,她怕魏長安有一天會後悔,所以她不敢,什麼都不敢做。
真的不是她沈去疾顧慮太多,只是她已將這一切,奉為最珍貴了,越是彌足珍貴,越是心懷遠敬。
「……你在擔心什麼?」沈去疾懷裡的魏長安漸漸安靜了下來,她的手依舊揪著沈去疾的衣襟,聲音竟是難得的清淺與溫婉:「你擔心我只是一時興起才……才接受你的嗎?」
沈去疾覺得自己被長安枕著的胳膊有些發麻發漲,等她的肢體感覺都逐漸清晰之後,她發現自己的四肢都在發麻。
魏長安輕輕笑了一聲,繼續低低地說:「說實話,其實你剛給我說的時候,我簡直覺得整個人都顛倒了——這怎麼可能啊!那個無數妙齡少女的春閨夢裡人,竟然是個女人?!我魏桃花的相公呀,竟然……那天夜裡我想了很多,從我爹娘,到你娘和芙蕖姑姑,從我的兄嫂們,再到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