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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叔鼎和沈去疾面前拿足了一家之母的架子之後,胡氏像一隻炫耀自己領地的野狗一般,昂首挺胸地領著下人離開了這裡……
祖父吃了藥後躺在床上睡覺去了,有晉嬤嬤在床旁候著,沈去疾揮退屋裡的下人,一聲不吭地來到三叔父楚叔鼎的腳邊,她靠著楚叔鼎的腿,緩緩地蹲了下去。
「三叔……」一聲再尋常不過的稱呼罷了,沈去疾卻鼻子一酸,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輕輕地撫上了沈去疾的頭,楚叔鼎開口,竟然也有些聲音哽咽:「一晃十多年,我家的小錦年長大了,還娶了一個那般聰慧剔透的媳婦……你爹爹的在天之靈,也該瞑目了呢……」
說著,楚叔鼎仰頭長嘆,說話的聲音依舊是壓得低低的:「二哥呦,你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兩個人如今都長大了,你當真該瞑目了,二哥……」
一行濁淚,悄無聲息地從楚叔鼎的眼角滑落,不曾被蹲靠在他腳邊的沈去疾察覺絲毫。
沈去疾蹲在地上,全身心地倚靠在三叔的腿邊,猶如一個承歡父親膝下的孩童。
她沙啞著聲音,問:「三叔,真的沒有後路了嗎?」
楚叔鼎收斂神色,全然沒了往日那一副縱酒享樂的庸碌模樣。
他咬緊後槽牙又鬆開,終是從牙縫裡漏出了兩個字——「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說啥
你萌有沒有啥要說的,說說唄
☆、漩渦(3)
這一陣子發生了太多事,馮半城回到府中,左思右想的始終琢磨不透沈去疾的心思,於是他特意尋來了妹妹馮傾城這裡。
今日天氣好,薄雲蔽著秋陽,有斷斷續續的陽光灑下,在地上投出忽明忽暗的光線,空氣里涼風徐徐的,馮傾城的院子裡擺著一隻黃花梨木的貴妃榻,榻旁邊有薰香絲絲縷縷地從漆金香爐上伏著的瑞獸飾口中吐出來,加上旁邊樹枝上有飛鳥偶作啼鳴,倒真的是一派安逸閒適。
馮半城進來時,看見妹妹馮傾城正半靠在貴妃榻上看書。
「你最近在忙什麼?管家說你老往長公主府上跑,還往河州派了人。」馮半城大馬金刀地在貴妃榻旁邊的圓凳上坐下來,鐫刻般的眉眼在秋日陽光下更加深沉:「不是給你說了不讓你再插手沈家的事了嗎?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知不知道這次為了能將你從河州弄回來,我費了……」
「和沈家無關,」馮半城將目光從書冊上抬起來,高傲地朝馮半城抬了抬下巴:「早在你把去疾哥哥的做法告訴我之後,我就決定不再糾纏他了,哥,河州州牢里有一個叫辟邪的女犯人,她欺負了我,我要親手報復回來,但她犯的是死罪,我沒法子,只好去找了永嘉郡主,讓她幫忙出面,把那個骯髒卑鄙的女犯人弄來我手裡。」
說完,馮傾城的眼睛就半垂了下去,她臉上未有太多的表情,心中卻已酸澀難忍,呵,不再糾纏去疾哥哥?人的情感若是能說放下就放下,那大抵該是大成至聖樣的人物了吧。
說忘就忘的,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馮半城的眉頭高高地擰了起來,他臉色一沉,追問到:「被欺負了?那你為何不直接給我說,反而要去求別人?」
「馮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都要依仗著哥哥,我不想拿這些瑣碎的事情來煩你。」馮傾城低下頭,手指不住地摳動著書角。
馮傾城的小動作被馮半城悉數看在眼裡,他沒有戳破什麼,只是從善如流地問到:「那永嘉郡主怎麼說?」
馮傾城:「郡主說,秋後處斬的大刑統一施斬之後,她會把我要的那個犯人送到我跟前。」
貴妃榻旁邊的香爐里燃著的是上好的沉香,馮半城閉閉眼沒說話,他覺得腦袋有些昏沉,大概是最近和沈去疾斗心思斗得太累了。
「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馮傾城從貴妃榻上滑下來,關切到:「你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要不要找大夫來看一看?」
馮半城一手撐在太陽穴上,一手朝妹妹擺了擺,示意她作罷:「我沒事,只是即將秋後,家裡的生意有些忙罷了,你坐著,哥有些事要問你……」
馮傾城知無不言地回答著哥哥的問題,馮半城的心思同時也紛亂無章。
在他與沈去疾交手的這幾個來回里,每次看起來都是他馮半城占了上風,可他的心裡卻總是惴惴難安——沈去疾太過狡猾,這小子來京城後,做的事情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讓人根本沒有路數可尋,也更讓人摸不清楚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於是馮半城主動把沈去疾引薦給永嘉郡主,希望能借永嘉郡主之手,摸清楚沈去疾這隻狐狸崽子到底想做什麼,可沒想到,自己把永嘉郡主這塊肥肉扔給了沈狐狸之後,一切還是跟罩了層黑紗似的,依舊的朦朦朧朧,不清不楚。
這種感覺,不僅讓馮半城感到了些許的害怕,他甚至機敏地從中嗅出了一絲危險。
好像是有什麼能摧毀一切的東西,正在悄悄地接近著他,接近著馮家,接近著馮家背後最堅實的靠山……
從妹妹那裡回去後,馮半城一邊派人去了河州東街沈家,一邊暗地裡吩咐下人在京城尋找沈東壬的長子,老瘸子沈有利。
沈去疾那小子先是無所畏懼地得罪馮家,然後又跟孫子似的沒皮沒臉地同自己道歉,礙於面子,他馮半城不得不當著眾多世家子弟的面,親口說原諒沈去疾,可馮半城總覺得自己掉進沈去疾的套兒了,但他卻又始終抓不住是哪裡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