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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半城這個老狐狸才不相信呢,沈去疾是商人,在大晁國,只要是從商,就沒有人的手能是乾乾淨淨的,馮半城想,他有必要親自見一面那個叫做桃夭的風塵女。
結果他擲下百金,卻只得了利字當頭的鴇媽一句「我們姑娘今日不在」。
馮半城也不惱,當他準備再次擲下百金時,一個五短身材、皮膚黝黑的男子攔住了他。
「閣下有所不知,」男子恭謙地同馮半城拱手:「桃夭姑娘自從上次同沈家大少爺一夜風流後就離開河州城了……」男子說著湊近馮半城,低聲到:「傳聞是沈家家主所逼,卻是不知為何,呵。」
馮半城偏頭打量了這人幾眼,同樣拱了拱手:「多謝閣下告知。」
「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氣!」男子在馮半城的疑惑中自報家門道:「不才河州城城北東街沈家沈從,見過馮少爺。」
馮半城手中的摺扇半收,一雙桃花眼裡隱約帶著笑意,他拱手:「原來是去疾家的親戚,半城有禮了。」
……
沈家家主稱病不打理生意有一段時間了,這天一早,沈練卻把沈去疾、沈去病和沈介三個人都喊來了她這裡。
不知為何,沈去病的直覺告訴他,大娘這是準備放手了。
果不其然,他們兄弟三人一進門,就看見大娘端坐在書桌後面,而書桌上,也是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把鑰匙和三摞帳本。
沈介的眼皮正不安地跳著,自家大哥溫溫潤潤的聲音就再他旁邊響起。
他大哥說:「不知娘找孩兒們過來是有何吩咐?」
沈去病作低眉頷首樣偷偷抬起眼皮看沈練,只見大娘將三摞帳本依次往他們這邊推了推,無波無瀾地說:「這都分別是琳琅閣、茶莊和綢緞莊的總帳,去疾拿琳琅閣的,去病拿茶莊的,介兒,綢緞莊是你的……」
沈練話音剛落,沈去疾等三人一起撲通跪了下來。
沈去病的墨眸里極快地閃過一抹複雜,他朝沈練拱手:「大娘這是何意?」
沈練不理會沈去病的疑問,自顧地吩咐著說:「茶莊上的生意去病你首先要先同朱掌柜的商量,然後再問你爹的意見,最後做了決定後再來同我言說,沈介,你此前一直在家裡胡混,眼看著就要及冠了,就先跟著綢緞莊的周掌柜學學做生意,有什麼不懂的,你就回來問我。」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去疾終於琢磨透了母親的用意,母親她老人家並非是要放手將生意都交給他們,而是要在她自己還有能力、能鎮的住的時候提前將矛盾挑起來,好讓她提前解決,將沈家可能面對的損失降到最低。
沈去疾的眼角彎了彎,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滿是諷刺。
最後,沈去病和沈介各自捧著一摞帳本離開,沈去疾被沈練單獨留了下來。
☆、馮家(3)
沈去疾八歲開始跟著祖父沈西壬學酒,十四歲跟著母親學做生意,十八歲獨當一面接下了沈家酒莊和懷璧樓的一切權力,二十歲還同時管著沈家茶莊一部分生意,至今二十二歲,卻從未接觸過母親親自打理的珠寶閣——琳琅閣。
琳琅閣的日常雖然一直由沈練親自打理,但她身邊還是有著朱掌柜二十多年忠心耿耿的幫襯,沈去疾此番趕來琳琅閣,便是來見朱掌柜。
朱掌柜是沈家鋪子裡的頭號老人兒,他老人家在琳琅閣的份量絕對是比沈去疾要重的,於是沈去疾見到朱掌柜後就大大方方地給朱掌柜拱手揖了大禮,像往常一樣恭敬地喊了一聲「翁翁」。
朱掌柜也不跟沈去疾虛頭巴腦,他實實在在地受了沈去疾一禮,然後拱手將沈去疾請進了琅琊閣……
最後,沈去疾離開的時候,眼睛無意間瞥向貨櫃,腳下的步子就這麼毫不猶豫地停了下來。
送走少東家,朱掌柜立馬回到後閣提筆修了一封信,命閣里一個機靈的夥計送去了沈家。
沈去疾回到家後,直接被管家沈福請來了祖父沈西壬這裡。
進門後,沈去疾不動聲色地疑惑了一下——家裡的人怎麼都在這裡?
再看看這一屋子人的臉色,沈去疾當即明了——定祖父做了什麼事,違背了母親的意思,還牽扯到了她的妹妹餘年身上,這才被母親將一大家子人喊到了一起。
「翁翁,娘,叔勝叔,」沈去疾依次給屋裡的長輩拱手,也朝母親身後的芙蕖姑姑略略施了禮,這才溫和地問母親沈練到:「是發生何事了?怎麼把長安也找來了?」
沈練素來淡然的臉上依舊有慍色,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將目光落向一旁的某處:「你翁翁與人吃多了酒,三言兩語的把你妹妹說給了包師傅的孫子!」
這時,魏長安看見,向來開朗得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放心上的沈餘年的眼角,隱隱閃起了淚光。
沈去疾的眉頭又一次在毫無意識之中被緊緊蹙了起來,清冷的眸子逐一掃過屋中眾人,卻滿眼見的都是一詞「各懷心思」,說實話,沈去疾的心頭煩躁極了。
但無論如何,作為晚輩,沈去疾暫時只能先看母親有何決定,然後才能根據母親的吩咐去行事,不然可就又是一場爭端——因為母親沈練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沒有人敢明著違背她的意思。
除了「兒子」與「兒媳」一臉擔憂,沈練目光所及,皆是這一屋子人冷冷的作壁上觀,沈練捏捏眉心,她大概早已經忘了家是什麼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