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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乎乎沒反應過來的俞圖被大家圍在中間,士兵們鬧騰著歡呼著將他高高拋起,海日很護著謝岍來到旁邊,壯碩如山的男人輕手輕腳給他最最尊敬的上官拍打著衣上灰塵,笑得憨厚,說:「營長,謝謝您。」
謝謝您給俞圖機會,謝謝您給後生們打造如此寬厚的成長條件。
「謝什麼,長江後浪推前浪嘛,一轉眼咱們都老嘍,」謝岍齜牙咧嘴活動活動被摔疼的右肩膀,「哎」了一聲說:「三四年前跟韃靼鐵將軍打遭遇戰,第一個衝進鐵將軍中心圈的人,就是他吧。」
「是,」海日很說:「您別看他長著副老實巴交相貌,說句冒犯您的話,大柳列到陣前時,他那股『沖第一個、殺最強敵』的勁頭,跟您有些像。」
遊牧部落的軍隊列陣非常有規律,他們首領身在何處,軍隊裡的強者就會以他為中心,呈戰鬥力逐級遞減的階梯圈依次往外延伸,也就是說與十八部交戰時,他們隊伍里沖在最前面的往往都是實力最弱的人,而首領周圍的保護圈,則是他們整個隊伍里實力高戰鬥力最最強悍的。
幾年前大柳營在調防路上與韃靼部落偷襲邊城秋收的鐵將軍迎頭遭遇,交戰中第一個衝進去把鐵將軍保護圈撕開口子的人就是這個俞圖。
後生可畏。
謝岍咧嘴笑起來,放聲笑起來,用力拍海日很上臂,說:「慈悲,老天爺沒有薄待我謝岍,沒有薄待咱們大柳營。」
大柳營後繼有人!
歲月不饒人,英雄終遲暮,大柳營成立以來,在謝岍為主心骨之下,以將蘇哈、海日很、已經歸田的王九以及調走的朱劍鋒四人為代表的第一代大柳營已經基本成為歷史,以謝岍、姚豐收、那日蘇以及調去鴻蒙軍的郁孤城為代表的大柳營第二代支柱如今正頂梁,內外基本平穩的環境下,大柳營的第三代人物也是時候顯山露水了。
第一代軍者使命是求存,第二代軍者使命是收復,輪到第三代,守防和維//穩是他們要扛起來的責任,而前兩代人還能護他們走多遠呢,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這時候,那邊的人群傳來鬧騰的喝彩聲,竟原來不知是誰想要挑戰俞圖,海日很和謝岍尋聲望過去,恰好迎上了俞圖穿越人群投過來的目光。
大柳營三代軍者在這一刻正式相遇。
「……營長,營長!」十七八歲的營廳守衛小卒柳萬終於找到那個醒目的目標人物,大跑小跑衝過來,抱起拳喘著氣說:「有客來,姚副請您回營廳!」
「客?」謝岍眉梢輕挑,壓根摟不住眉目間的凌厲匪氣:「什麼客!」
小卒柳萬嚇得一縮脖子:「不清楚,只知道是祁東軍里來的,姚副將稱呼對方黎將軍,哦,同行的還有位女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謝岍和海日很道別,轉身與自己廳中小士卒同往營廳方向去,營長拍拍小士卒腦袋,問:「來的人是不是叫做黎栗鄂?」
小卒柳萬歪起頭想了想:「啊,我只聽那位黎將軍喊那女軍作舒什麼,舒晴?好像是……」
不出所料,來的正是祁東軍大帥帳下副將之一黎栗鄂,未免失禮於人,謝岍繞去自己歇的屋套了件外袍才來營廳。
「重佛!」進門就被黎栗鄂放下茶碗迎上來,先抱拳禮了,用力拍在謝岍右肩膀上:「可有差不多一年沒見啦!怎麼瞧著胖了呢。」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謝岍回個抱拳禮,只勾起嘴角笑的時候滿身匪氣撲面而來:「咋的一聲不吭就突然跑來,我現讓張勇波殺豬來得及麼?」
黎栗鄂一擺手,眼神示意找個妥當的地方談,嘴上風輕雲淡說:「別提了,大帥讓我奔肅里營公幹,路上遇見點事,這不就順道拐來你這裡了。」
看來事情不簡單。
「嗯吶,進屋說唄。」謝岍沖自己公務的獨間抬抬下巴,姚豐收上前引路開門,黎栗鄂及其副手隨姚豐收進屋。
隨其後的謝岍在轉身時,趁黎栗鄂不注意,抬起鼻孔朝停步身後那個做男裝打扮的女子做了個豬鼻子聞東西的動作。
始終模樣沉穩的舒晴一下子被逗笑,礙於廳里還有同行其他人,她忙捂住嘴把偷笑化成咳嗽來掩飾。
幾個頭頭腦腦進裡面談話去了,幾個心腹之人把守在里外,此前在廳里替營長捉筆的尉官已悉數退下,閒雜人等更是不得靠近營廳,謝岍親兵負責端茶送水,丁俊給廳里一路奔波的諸特使軍爺送來熱糙茶和小油饢,唯獨到舒晴跟前送的不一樣。
碗裡倒出來的是帶著牛肉乾的細奶茶,盤子裡放的除了小油饢還有剛出鍋的牛乳糕,味道散開那叫一個香嘞,不得不說,大柳營伙頭班張勇波的名聲真不是蓋的。
這不是赤//裸//裸搞特殊麼,舒晴疊聲低低推辭著不敢接受,她平時在軍里做文書,這次隨行出來本就為人反對,若此刻還當著別人面這樣奶茶奶糕地享受,指不定回去後要落什麼話柄給人家指摘。
誰知道丁俊一清嗓子,用不高不低恰好讓廳里其他人聽見的聲音,學著話說:「營長原話給我說,『過會兒有事相求,招待你舒文事先吃好喝好了,還有,且只管讓你舒文事踏實吃喝,要是誰覺著自己有本事能幫老子解決難處,那就儘管站出來,老子把他敬到眉頭上』。」
嗯,這話不會有假,典型的謝二悍匪風格,可著祁東軍里尋去吧,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敢這樣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