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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繼續朝牙市方向去,姚佩雲慢慢靠過來挨近謝岍走,說:「所以我覺得自己更不能脫離實際生活了,謝岍,我得像以前一樣為溫飽拼命,我作為汴都尋常百姓生活,你看得見我掙扎,才不會被這汴都富貴迷了眼,你說呢?」
謝岍促狹說:「那還要去買奴僕麼?尋常百姓姚七娘。」
「還是要去。」尋常百姓推翻昨日決定,煞有其事說:「我尋思了,直接去僱人不如買了人回來,我們拿著對方身契讓他自己慢慢掙錢贖身,你這麼會帶兵,肯定也能慢慢給他收拾得服帖,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可以,」謝岍說:「照你的辦法來,咱今個先整個門房回去?」
姚佩雲悄悄拍揣在懷裡幾日前剛從錢莊換出來的大票子,底氣十足說:「買就買倆,一個門房一個屋裡丫頭,可妥?」
「妥的很,」謝岍護著媳婦躲開個迎面擦肩的行人,說:「年紀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門房差不多十二到十六,丫頭的話限制稍微窄些,十二到十四。」
「為何標準不同,」姚佩雲虛心求教,並無抬槓意思:「擔心女娃年紀到了,就得給她找人家嫁人?」
謝岍搖頭,勾起嘴角笑了笑,說:「女娃尋常比男娃成熟沉穩,一個十六的男娃多時不如個十四的女娃思慮周全,而且年紀稍微小些的也好教帶,先上牙市看看吧,倘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年紀放寬也無妨,但千萬不要從別家府里放出來的。」
姚佩雲說:「這個我知道原因,大帥夫人給說過。夫人也給我說過如何挑買下人,但當時說的情況太寬泛,我沒能精準找出適合咱們家的。」
許多事情道理是學到了沒錯,卻也只有付諸實踐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意義。
說是牙市,姚佩雲以為會像她見到的牲口街上賣牲口那樣,都是直接打招子標草簽,往來買家像挑驢騾雞狗般挑人,帶到達之後才發現,誠然她想錯了,真正的牙市和普通街面沒有差別,街上都是普通雜售鋪面,賣豆腐豆品的、賣蔬菜水果的、賣雜貨的賣肉的甚至那邊還有個裁縫鋪。
「這……」姚佩雲站在熙來攘往的土地面街道上不知所措了,大帥夫人是真真正正貴家女,教給她的東西里實在沒有這情況。
「傻眼了吧,」謝岍抱起胳膊在旁勾嘴角,小括弧淺淺,是看了就想揍她的嘚瑟:「不用怵,都是小場面,這回屈尊你跟在旁邊學了,且看你官人我如何大殺四方吧,」說著抬手往前做請:「媳婦,您走著~」
第五十七章
以前姚佩雲就曾給哥哥姚豐收說過,謝岍在她眼裡是個超級厲害的人,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什麼麻煩都能解決,什麼煩惱都能驅散。
時至中午,二人領著從牙市買下的倆人回到家時,姚佩雲在心裡把謝岍的形象摞得更加高大幾分——這傢伙嘴上說著不懂牙市,實際上那套操作堪稱照著書來。
回來路上謝岍在家附近買了幾份麵食回來,四十來歲的丁老娘在外頭找了份給人刷碗洗盤子的雜工,白日不在家,不用管她。
謝岍把碗裡麵條倒進自家碗裡,放上筷子遞給兩個面黃肌瘦的豆芽菜,二人佝肩塌背哆嗦畏懼不敢接,謝岍把滿滿當當兩碗麵條放到飯桌邊。
兩人中的女娃依舊深埋著頭,男娃娃相對而言稍微膽大些,聞著香味側頭看麵條,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見此狀,姚佩雲語氣如常說:「餓了吧,吃嘛。」
「……」男娃應聲挪來視線,髒兮兮的凹瘦臉上一雙眼睛尤其黑白分明,他先偷眼看謝岍,又稍微膽大些看向姚佩雲,最後視線拐回來看謝岍。
他打心底里害怕這個人。
「主母說讓你吃你就吃。」謝岍回視少年,不冷不熱說。
說時遲那時快,少年端起兩碗中麵條相對少些的那碗就衝出門去,蹲到廚房外的牆下狼吞虎咽起來。
謝岍歪脖兒看女孩,什麼都沒說,女孩端起剩下的那碗麵條也跑出去,蹲到少年旁邊同樣狼吞虎咽起來。
待兩人都出去了,姚佩雲和謝岍坐到桌前吃飯,倆小叫花子般的娃娃身上臭烘烘,謝岍行軍多年習以為常,姚佩雲反倒覺得自己矯情了,揮手扇扇空氣里尚未散乾淨的難聞氣味,壓低聲音說:「倆孩子倒是可憐,不過你真的確定可以?」
「沒問題——仔細面坨。」謝岍示意媳婦吃麵,知道媳婦壓低聲音說話是怕外頭倆娃娃聽去難過,遂也跟著低低說:「洗涮乾淨能要,兩碗面我倒的有差別,都是餓成那樣,那小子卻搶少的那碗吃,他又不認得那女娃娃。」
若非實在城府深,那初步可以看出來少年是個本性善良的孩子。
「是,我看見了,」姚佩雲輕輕嘆息,說:「應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若非遭難了,誰會把兒女賣換口糧。」
牙市有牙市的經營規矩,汴都對人丁抓的緊,貨源尋常不會是拐賣而來,賣家也提供有蓋著各級官府印章的文書憑據,兩份文書上清楚寫著倆孩子被耶娘賣掉的原因與畫押,若是人口文書都能造假,那中樞里的趙長源早就一把掀翻這不給人活路的爛天爛地了。
「吃罷飯你回屋歇會,外頭那倆泥猴交給我,天黑前管保還你兩個人模狗樣的娃娃兵來。」謝岍暗裡還是準備讓人去查探核實,明面上她在汴都根基淺手邊沒其他人可用這情況的確不假,但有些地方她朋友趙渟奴有門路有辦法啊,嘿,有趙「大公子」這尊大佛在,那真是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