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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喘吁吁的孫培伸抬手抵住丁俊肩膀才得以控制身體慣性而急急剎住腳步。
在丁俊不明所以的注視下,他喘著粗氣耿脖子乾咽唾沫,倒好幾口氣兒才勉強把氣息倒勻,說:「出,王將軍在,在宮裡出事了!」
出了件見不得人的事,不可對外聲張的事。
禁衛軍首領共四人,最高長官一人,官曰大都督,次級長官三人曰將軍,四人在大內當差排班每人值五日,謝岍幾日前剛結束當班,目下正輪到三將軍之一的王開在大內。
五萬禁衛軍都知道王開是前任大都督禹成文一手栽培出來的心腹舊部,謝岍上任後,這位王開將軍沒少明里暗裡表示看不上新大都督,做事也不是太服氣謝岍,讓謝岍吃了不少苦頭。
今次得到王開在宮裡出事的消息,傳說中心胸狹窄的謝岍自然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傳召宮人,然後溜溜噠噠跟宮人進宮,路上還跟傳召宦官聊得熱熱鬧鬧頗為投緣。
此番便是不為看熱鬧謝岍也不得不入大內,因為她是王開直屬上官,王開在宮裡犯事,柴大爺就算是走過場也要傳謝岍入內一趟。
王開膽子大,睡了柴大爺的女人,單是這點上看謝岍就覺得王開這人有幾分歪膽量,畢竟敢碰皇帝女人的人歷來沒有過好下場。
這事最近的案例可追溯到先帝爺孝宗朝時期,孝宗帝後幾年長期臥病,皇子諸王爭權奪勢鬧得歡,無人有暇顧及後宮每三年補充一回的鮮花艷朵。
深宮重重,寂寞難耐,對食等事心照不宣,有封號的妃嬪都敢找上//床太監來伺候,消息終於傳到孝宗耳朵,老頭一怒之下抓來對野鴛鴦——一位禁衛軍和一位小有地位的嬪,男的隨便羅列個罪名在金光門千刀萬剮,女的則全程觀看。
說是千刀萬剮那就必須千刀萬剮,少一刀行刑者就得獲罪,漁網往受刑者身上一罩,小匕首旋肉旋整三個晝夜,據說那嬪在目睹一日後就徹底瘋掉,一頭撞死在了宮牆下的大水缸上,後來有人說夜裡從金光門路過還能聽到那女子悽慘的哭聲。
聽見哭聲什麼的雖然都是瞎扯,但從那以後至今,就算柴大爺脾氣再好,幾十年來後宮也沒出現過這種稀罕事,當然,謝岍私下覺得後宮安穩也和柴大爺勤耕不輟想要兒子的心有很大關係。
柴大爺把人都捉來在某個不起眼的小偏殿裡,謝岍才走近就聽見裡面傳來年輕女子的哭泣聲,私下裡空無一人,候在門口的是青雀大太監的乾兒子白雉。
「問大都督安,」白雉迎上前兩步給謝岍拱手給謝岍拾禮,在謝岍的抱拳回禮下壓低細亮如女子的嗓子說:「乾爹讓轉話,此事結果如何,且看您如何想了。」
哦呦,原來是有人在幫自己蹚路,謝岍登時覺得有些無趣,客氣說:「多謝白公公。」
「大都督您客氣,奴為您稟報去。」白雉欠欠身,臂彎里靠著柄拂塵轉頭掀簾進門。
大周開國以來未曾有過宦害,但畢竟都是不全乎的人,汴都里不管戴多大烏紗的皆沒人看得起挨過一刀的宮人,本朝以來,大公青雀率統諸內司,行事低調謹慎,朝廷里更是極少有拿他們當回事的,拿宮人當人看的以前只有中台右僕射趙長源,再者就是如今這位禁衛軍大都督謝岍謝公爺。
所以無論外頭人對謝岍評價如何,大內宮人對謝岍都非常有好感。
而謝岍對宦官平看得的理由說出去大抵沒人信,她不輕視宮人完全是因為他們手裡拿的拂塵看起來讓人覺著親切,謝岍對拂塵並不陌生,這廝小時候都不知道被拂塵抽打過多少次。
不多時白雉出來說公家傳見,未著鎧甲而穿尋常公服的謝岍帶刀而入,這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普天之下,能佩刀面天子者禁衛軍大都督算一個。
尋常臣僚見皇帝並非戲本子裡唱的動輒下跪叩首,而僅是文官拱手武將抱拳,報上官職姓名問公家安即可。
待拾過禮,坐在交椅里的柴大爺一手撐著額頭,另手朝謝岍擺了擺,頭疼地嘆氣兒說:「你不到場,宮裡單審理有失公允,此刻既來,便坐下一起問問吧。」
「管喏。」謝岍抱拳唱謝,解下腰間橫刀靠在茶几腿上,自己委身坐進旁邊交椅。
大都督放刀的時候,王開肉眼可見地渾身哆嗦了一下。
待謝岍坐定,柴大爺托著額頭閉上眼,似乎不願看五花大綁貴在面前的一男一女。
立在皇帝身邊的十二司三十六局大總管太監青雀,示意心腹太監把王開和那才人嘴裡系堵的布團取下,稍微向前一步問:「關於你二人被當場捉住的事,可還有何辯解?」
「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強迫的,公家明察秋毫啊!」堵口布團取下,才人的口水和著涕淚橫豎直流,歇斯底里呼喊著試圖往皇帝面前來。
結果自然被守在旁邊的太監重新按回來,年輕女子轉而用盡全力去撞跪在她身邊的狼狽男子,聲音尖亮地鑿鑿訴罵說:「都是你,都是你這個下三濫的東西給我下藥,是你毀了我!你禍亂宮闈,非拖到秋陽門外挨一刀不可,你這個斷子絕孫的畜牲!!」
一個從深閨里教養出來的深宮女子,這張嘴閉嘴都罵的什麼跟什麼?老柴大爺被這嘹亮而瘋狂的惡毒咒罵吵不耐煩幾分。
了解主人心思的青雀旋即一個眼神示意過去,這邊太監掄圓胳膊一巴掌摑下來,二十餘歲的年輕才人向另個側邊摔跌出去,半張臉登時腫起老高,這下可妥,本就是披頭散髮,如今徹底沒了人樣,像個毒怨重重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