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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周府尹有些尷尬又有些不滿地打斷下屬推官,說:「所以下一步該怎麼辦?線索都走到死胡同,謝二隻知道明哲保身,還勸我不要把局面攪混。可限時內查不到真兇公家要剝掉我這身皮的,咱們師兄弟三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子緩子緩,你給師哥想個法子嘛!」
師爺也轉頭看過來,說:「子緩。」
在面前二人滿懷期盼的注視下,推官汪子緩別過臉去,梗著脖子硬聲說:「禮部,鞠應劫。」
他也是從謝岍勸周府尹不要把局面弄得太亂這句話里琢磨出辦法的。
周府尹一愣,在心裡把鞠應劫這個人的姓名和官職以及身份紛紛對應起來後,他猶豫了,說:「本來破案時間就催得緊,若是再把禮部攪和進來,場面豈不是更亂?」
周府尹知道鞠應劫,鞠鑾台府上庶子,明經入仕今在禮部聽用,聽說是個人才,年紀輕輕已爬到禮部四把手的位置上,前途無量。
呃,前途有量——他家裡不會讓他在外面太出風頭的,他是庶出子,上頭有嫡出的兄長在,鞠家不會任他出人頭地,畢竟世家大族裡庶出子入仕就是為了輔佐嫡子,這些都是閒話,此時不宜多說。
聽罷周府尹的疑問,汪子緩耐下心說:「事發至今已有數日,辦案是一回事,小郡爺也不能不入土為安,讓鞠應劫以禮部名義攪和進來,與鞠應劫處處作對的鞠遲意勢必也會想方設法插一腳,場面就是要越亂越好,公主府這方戲台子越是混亂,咱們汴都府就越是好辦事。」
「......是這麼個理!」終於反應過來的師爺右手握拳往左手心裡一砸,壓著激動情緒低聲說:「渾水摸魚,混水摸魚,府公不覺得謝二給您的話里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周府尹迷茫地搖了搖頭:「謝二也會說反話啊?我以為只有內宅里那些美嬌娥,才會這樣跟男人說反話撒嬌呢。」
師爺:「......」
汪子緩:「......」
謝重佛話中之深意分明是個長腦子的人就都能聽出來!跟男女性別有什麼關係!汪子緩暗自搖頭嘆息,師哥真是徹底被精蟲吃了腦子,沒得救了。
「嘆什麼氣?」後知後覺終於想通其中各種關節的周府尹忽然問:「此事還有何不妥?啊對,禮部來了之後呢?子緩,我們該怎麼辦,怎麼查?」
第七十七章
隔天是個好天,微風冷,燦日盛,汴都府周府尹下帖約禮部鞠應劫出來商議五公主府上有關事宜。
世宗年間太常寺部分司部職能劃分入禮部,熙寧年賀氏集團倒台後,三台精簡機構,乾脆把由太常寺負責的宗室葬禮事宜也划進禮部,如今此類事宜正是在司部少卿鞠應劫職下。
鞠應劫很快差人回復口信,根據自己時間和事宜約周府尹在禮部衙署附近某家茶樓見面。
下午周府尹如約帶人趕來,清悠雅靜的獨間裡已有別人在坐。
那是位女子,發上用木簪束著簡單髻,未多飾釵環,身圓領袍腰蹀躞帶,當是官身,周府尹心中已有盤算。
如今朝中有官身的女子只三個,謝重佛他認識,那麼眼前這位要麼是三營九門副指揮使郁孤城,要麼是新立內御衛大統領於冉冉。
周府尹偏向猜測此人是於冉冉,因為鞠應劫無論如何都不會夠得著郁孤城那種純軍身之人。
思忖間鞠應劫已從茶座上起身迎過來,拱手拾禮說:「周公,有禮。」
「鞠少卿有禮,」周府尹回禮,自然而然看向茶桌前的於冉冉,明知故問說:「不知這位是……」
「哦,這位是內御衛於大統領,」鞠應劫介紹了於冉冉,略帶歉意說:「周公來訊說與下官商議五公主府上相關事宜,恰好於大統領也是奉命來與下官碰頭此事。」
鞠應劫說著請二人到茶桌前入座,他親自給周府尹斟茶,微笑說:「下官來赴周公約,正好遇見於大統領,由是共候周公。」
這幾句話不僅說出於冉冉出現在此的目的,也點明他非是赴周府尹約還要再帶上別人,周府尹也說不的什麼,滿面笑容應著寒暄,於冉冉話倒是不多。
待一番官員間常見的寒暄結束,周府尹這才開始話進正題,客客氣氣打探有關小郡爺柴戎入殮下葬的事。
鞠應劫有理有據和周府尹說話,於冉冉偶爾應聲表達下內御衛的態度,兩盞茶罷,此番會面結束,周府尹揣著滿意答案出門。
鞠應劫是個做事講究效率的人,連寒暄廢話的時間都控制得恰到好處,更絕不會在談事上多浪費半點口舌,於冉冉倒是喜歡這點。
在二樓圍欄前目送周府尹被守在門外的兩人接走,鞠應劫負手微笑,別有意味說:「這位周府尹,背後也是有高人指點的。」
於冉冉仍舊垂眸看著茶樓門口方向,神色沉靜說:「謝二最多給他指個方向。」
按照於冉冉對謝岍行事作風的了解,大都督給人出主意是絕對不會還順帶給出如此具體的應對之法的,謝岍麼,謝岍從來點到為止。
「給周府尹出謀劃策之人,或許是汪子緩,」鞠應劫說:「汴都府有位推官名汪子緩,二十年春貢院在榜,是周府尹同門師弟,此人我曾接觸過,城府計謀皆不俗,卻不知如何會屈居周府尹之下。」
「如此。」於冉冉對別人之事無有多餘好奇心,神色不變說:「今日商議既出結果,我便如實去回貴妃娘娘,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