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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就憑大哥輕描淡寫幾句話,謝岍知道自己去汴都後行事該拿捏什麼樣的度和量了。
對於這兄妹倆的互動,於冉冉內心是羨慕的,或許說她羨慕的其實是有家人的好,別人都說她和謝岍比時哪裡比不上哪裡做的差,但她不這麼認為,她覺得自己唯一比謝岍而不如的地方,只在謝岍有家人,而她自幼孑然一身。
正值此時,結束和謝岍對話的謝斛視將線落過來,問:「於將軍此番回汴都,可有另外想帶走的好用人手?」
按理說朝廷只是從祁東軍調將領去汴都任職,祁東軍這邊准許將領帶自己的隨身親信一起走是常態,至於謝斛又問這話,他不過是知道謝岍和於冉冉倆女將領在由男人主導的仕宦場上舉步維艱。
離開祁東軍後,許多事他鞭長莫及,但於公而言大帥不想兩名優秀將領被「偏見」這座五指山處處壓著,於私而言,護短的大帥不想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人在外面受欺負,只要於冉冉開口要人,無論此人是誰,在常規範圍內誰大帥必會儘量滿足。
「多謝大帥好意,」於冉冉說:「此事可否容卑職回去再好好想想?明日即可給大帥回復。」
「妥,左右不急著動身。」謝斛轉頭看老妹,說:「佛狸,你呢?」
謝岍歪在椅子裡,說:「我早就想好啦,我要帶的就家眷,大柳營丁俊、柳萬、茅自德,一共四個人,妥不?」
後三者屬於謝岍親兵,只要他三個同意,帶走沒什麼毛病。
謝斛笑一下,說:「自是妥的,家眷理所當然,至於其他人,我以為你會帶姚豐收。」
「可以麼?」謝岍順杆子就往上爬:「你若同意,我首要他。」
「你想得美,」謝斛從桌角抽出來份硬封牒書扔過來,聲音帶了似有若無的笑腔,說:「姓名自己填上,走前記得拿給舒晴用印,回頭把你所要之人的在軍關係附你調令後頭,一起調。」
又抽出一份放到這邊桌角示意給於冉冉,說:「於將軍亦然。」
於冉冉探身過來拿牒書,謝岍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轉,虎著張驢臉說:「哥,忽然說起舒晴,她在你手裡當差有些年頭了吧?」
「嗯,有十來年。」謝斛知道謝岍跟舒晴於冉冉差不多都是一茬的,自然沒往別處多想,說:「說起舒晴,那丫頭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曾多次想把她提上來,她都拒絕,你們自小一處玩耍,關係還算不錯,可知她為何不願往上進階?」
謝岍哎呦說:「這我還真不知道為啥,於將軍,你知道麼?」
不知道為什麼,謝二每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舒晴,於冉冉總會覺這廝從神情到腔調似都帶著促狹,她搖頭,低下眉目說:「抱歉,我也不知。」
未幾,事議畢,二將辭大帥退出書房。
謝岍和於冉冉並肩往外走,感嘆說:「這回離祁東,再歸不知何年何月。」
卻聽於冉冉答非所問說:「你已下山多年,如今已加官晉爵,為何還常穿道門大褂?」
謝岍平常所穿深藍色交領窄袖道袍即是道門子弟素日衣著,此袍曰法天大褂,居家偶爾穿大袖,乃引於道教得羅袍,她甩甩袖子說:「哦,習慣吧,穿著挺方便。」
於冉冉說:「看不出來,你挺念舊。」
嘚瑟謝岍哼哼說:「那是,我可長情了。」
話題被岔開後聰明人基本都不會再追著非要問個究竟,於冉冉知道謝岍只是看起來粗枝大葉直眉楞眼,其實道士是個不輸大帥的聰明人,於冉冉淡淡說:「你家七娘願和你同赴汴都?」
「啊,願意啊,」謝岍居高臨下斜眼看過來,欠揍說:「怎麼著,你搞不定?要不我幫你出出主意?」
「知道了啊,」於冉冉無聲一笑,似自嘲,說:「還以為我那點小本事能瞞過你,謝岍啊謝岍,你這藏拙的能耐是真不瓤。」
多年來,祁東軍少帥謝岍硬是憑著彪悍凌厲的作風和囂張跋扈的行事,把所有聰明才智深深藏起,扮豬吃虎戲耍朝堂百官,該打的打該罵的罵,這傢伙,蔫兒壞的很。
「多謝誇獎。不過我看你似乎不打算和舒晴說此事,這可不厚道啊,於冉冉。」寬心大肺的樂天派謝岍從來理解不了於冉冉這掛深謀遠慮的。
女國公雖也和於將軍一樣從不讓事情脫離掌控,但尋常事上女國公要求也沒那麼精準,信奉船撞橋頭自然沉,呸,說錯了,道士信奉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那就給它掰直,這點上道士把道家無為而治的信條和邊軍永不服輸的優秀品格發揮的淋漓盡致,且絲毫不顯矛盾。
——聰明人光看謝岍能集兵道二派於一身還能自洽的特點,就該知道謝二是個才智聰慧可能不輸趙長源的存在,於冉冉想不明白,朝廷那些明經入仕本事卓群的大臣,平時鬥法耍心眼一個比一個厲害,卻到底是被謝岍怎麼糊弄過去的?
於冉冉說:「你大可嘲笑我卑劣怯懦,謝二,我們情況大不同。」
自然大不同。就像於冉冉停住話頭不會真的說出兩人到底哪裡不同,謝岍也不會趁話告訴別人去汴都後她將可能面臨怎樣的情況,她和七娘可能遭遇怎樣的挑戰和考驗。
聽罷於冉冉言,謝岍只說:「人活一世,無非情愛、義氣和面子,此三者,為軍尤其不能為之困。將失一令,軍破身死,將者需冷靜頭腦,強大內心,方可立。你這人,就是受舊日經歷和帶兵影響,里里外外都活得太謹慎,等著瞧吧,若在感情上還這樣下去,以後有你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