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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大帥身邊十年,舒晴耳濡目染,不動聲色的本事學得爐火純青,只要她穩得下心不慌張,沒人能看出來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也是憑藉這般本事淡定在於冉冉面前裝了十餘年平靜如水,愣是沒讓於冉冉看出一點點不同尋常來,現下也是差點再次把於冉冉矇騙過去,若於冉冉是一般人的話,自也肯定會被她騙過去。
可惜下午她親眼目睹了舒晴激烈的情緒起伏,此刻很是不會相信這女子隨口敷衍的任何話語,於冉冉鬆開手慢慢站起身,自己端起水盆,但因身體還有些不舒服,她聲音放得輕,說出口之言帶著別人從不曾見過的溫柔:「倒哪裡?」
「院子南牆下,有條排水道。」舒晴朝外指一下,訥訥說。
於冉冉出去倒水,舒晴歪頭看著面前這張窄而小的炕,糾結半日的問題再度浮上心頭。
不知該如何解決時率先占據主動權總是沒錯,在於冉冉倒完水回來後,才低低頭掀帘子進屋,就聽舒晴說:「將軍收拾好就先睡吧,」又抬手一指摞在窗前桌上幾沓文書,頗為坦蕩:「我還有些公務沒處理完。」
躲避,不想說,可於冉冉諸事纏身啊,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裡和小丫頭打太極拉扯推諉,她來到舒晴面前,放棄剛開始時準備循循善誘的想法選擇單刀直入,直白說:「我很忙。」
「是,我知道,」舒晴下意識往後退一點,和於冉冉拉開距離,視線落得很低,說:「將軍公務繁多。」
很好,於冉冉點點頭,幾乎是步步緊逼地說:「你喜歡我。」
「……」舒晴敢在這個時候面對自己的心麼?如若不敢,那躲在暗處的十年歡喜算什麼?她看著於冉冉腰帶上墜的荷包,咬咬牙豁出去說:「是,喜歡。」
拒絕就拒絕吧,她遲早要從這場明知沒有結果的夢裡清醒過來,娘都把成親對象帶到她家門口來了,對方條件還算不錯,和她門當戶對,她得面對現實過日子啊,她還能抱著天真和幻想在自己的世界裡待多久?
年紀輕些時暗自戀慕是美好而大膽的情愫,可到她如今這個年紀後,她大可選擇繼續我行我素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可她該怎麼面對娘?怎麼面對咬緊牙關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排除萬難把她送去念書識字,還支持她入軍當兵一路走到現在的娘?
「很好,」於冉冉仍舊一手叉腰一手捂在小腹前,蒼白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說:「你願意讓我親吻你麼?現在。」
她想確認一下眼前這丫頭到底是真的有這種心思,還是僅僅是情感認知方面出現了偏差。
「我……」舒晴下意識做了個吞咽動作,聲音和指尖一樣顫抖起來。
她抬起頭與於冉冉四目相對,一雙微微瞪大的眼睛裡混雜著詫異、驚喜、激動以及不知所措如贅幻夢等許多情緒。
於冉冉眼底深處極快浮過一抹嘲笑,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舒晴的反應,可是她低估了舒晴,在她還沒組織好接下來的勸退之言時,於將軍猝不及防被人貼近過來親吻了嘴唇,輕輕一碰,如蜻蜓點水。
舒晴又退回去,呼吸略顯急促,鼻翼翕動,臉頰泛出粉紅,並且肉眼可見正在轉為紅色,她站在那裡,用她那雙蒙起一層水霧的眼睛,就這麼看著於冉冉。
「……你,你有膽量跟我試試看麼,六個月為期。」回過神的於冉冉有些接不住這樣深厚的目光,她別開臉往別處看了幾眼,害羞的情緒後知後覺漫上心頭,抿抿嘴說:「真實的我可能跟你喜歡的壓根不同,若是接觸接觸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以後你就找個好人家踏踏實實過日子,怎麼樣。」
說完又體貼補充道:「若是覺得不合適,我可以保證不會有人知道這段事。」
見舒晴不說話,也沒有想要表達什麼的樣子,於冉冉轉回視線來看她,說:「我明日回團里,如若不出意外,下次再來軍府是十日後,你有十天時間好好考慮,如此,我先睡了,你忙吧。」
「可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在於冉冉脫掉鞋子爬上炕後,她聽見舒晴說:「我家裡已經做主給我說下門親,昨日,家裡人昨日又帶對方來找我,他們已來過兩次,我又在軍府躲了一整日,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如此,」於冉冉坐進被子裡,重新抱住那燒得熱烘烘的熱磚說:「這個不用擔心,我可以幫你暫時解決。」
「啊對,」正準備躺下去的於冉冉單手撐著身下炕褥,扭臉看過來,說:「在你開始考慮前我有幾句話想說,還記得原大柳營營副郁孤城麼?現在調去鴻蒙軍了。」
舒晴說:「記得。」女扮男裝官拜從四品武將,又主動向大帥揭發自己身份,敢作敢為勇於擔當,任誰看了不稱一聲霸氣!
於冉冉說:「知道她夫人寧煙落的事麼?」
「……」從來一心只有公務不管別人閒事更不聽閒話說八卦的於冉冉搖頭說:「不太清楚,只聽說過郁將軍家裡曾有位夫人。」
於冉冉說:「郁六身份大白後,寧煙落以為自己可以不理世俗,繼續和郁六過日子,但最後還是沒能躲開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和閒言碎語,大病一場後她給郁六留下封和離書,人消失不見,至今杳無音信。」
舒晴咬咬下嘴唇,說:「少帥和七娘姐不是光明正大麼。」
於冉冉說:「不是所有人都能強大到謝二那般地步,謝二無疑是強大的,強大到沒人敢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強大到可以睥睨世俗和倫常,文事,你我都沒有謝二那樣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