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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佩雲眉心微擰,所以是怎麼著,寫進族譜的人都能不被承認,那父母命媒妁言三書六禮拜堂成親豈不更是笑話?
「來者是客,我不與你爭口舌之快,」姚佩雲不冷不熱說:「去向你爹知一聲吧,就說飯菜都好了,準備吃飯。」
在謝巒下意識領吩咐轉身後,姚佩雲也折身回廚房,順手把不知何時從衣領里滑出來的戒指重新塞回去。
大概嘴碎是謝岍她家的家傳,幾人在正廳圍坐下來吃飯時,謝昶忽然好奇問姚佩雲,說:「怎不見你戴老伯送的戒指,不喜歡?」
「不是,」姚佩雲一和謝昶說話就放下碗筷:「平日裡幹活戴手上怕磕碰壞,而且也有些不方便。」
謝昶說:「如此,老伯還以為你不喜歡那款式呢,不喜歡沒關係,你給老伯說喜歡什麼式兒的,老伯再送你一枚。」
「我很喜歡這枚戒指了,戴在脖上呢。」姚佩雲對謝昶態度照舊親和,似乎謝巒那幾句話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哎呀脖上戴著呢,」謝昶臉上露出笑顏,眼角皺紋都像魚尾巴般歡快地擠出來了,說:「喜歡就好,戴著就好,佛狸奴可曾給你說過這是什麼戒指?我們家......」
「正吃飯呢——」沒大沒小的謝岍終於忍不住插嘴,夾一筷子菜給身邊人擱碗裡,及時打斷對面:「沒見她一跟你說話就放下碗筷麼,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久居人上的謝大相公當真沒有注意到這種細枝末節的事,他太習慣別人在自己面前誠惶誠恐卑躬屈膝,多年來何曾注意到別人答話時吃沒吃飯,反正從來都是他吃開心就妥的。
頓了頓,謝昶有些訕訕的,說:「讓吃讓吃,」抬抬手示意姚佩雲說:「七娘你不用這般拘謹,啊,都是自家人,吃吃吃,你自在吃就是,你看佛狸奴這沒大沒小的勁,其實也可以學一學的,啊還有酒,今天這菜色適合來兩杯。」
習慣主導地位的人不會因為身在女兒家就不主導,謝昶此言一出,寶貝四兒謝巒從廚房端來溫好的酒——這個酒姚佩雲知道,謝巒拿到廚房,她親手所溫。
酒端上來,謝岍也不是穰茬子,你一口我一口慢慢跟謝家父子倆喝起來,姚佩雲暗暗觀察了,覺著還行,仨人都是吃菜為主,不是奔著「不喝盡興不罷休」去的。
謝昶似乎心情不錯,還親自倒杯酒遞給姚佩雲,然後回手拿起自己酒杯,一清嗓子范兒就起來了,說:「啊,這個,小聚哈,咱爺兒倆也不說別的客套話,手裡酒是好酒,桌上菜是好菜,身邊人是良人,七娘丫頭,老伯干啦!」
「干啦!」姚佩雲還真沒跟這樣的朝廷高官家國砥柱喝過酒,端著酒杯有些小激動,被謝相三兩句話一忽悠她更加激動,跟著謝昶學就要一口悶。
才沾嘴就被謝岍抬手攔住,甚至她還沒反應過來謝岍已奪走她酒杯。
對面謝相已先干為敬,這邊謝岍在姚佩雲略顯疑惑的注視下,低頭過來柔聲說:「容易上頭還敢一口悶,敢跟對面喝酒,你都不知道自己咋趴下嘞。」
論酒量,謝岍那是被對面耶老從小撂到大,差不多從十三四歲開始,來汴都一次被撂倒一回,不出十次就鍛鍊出了今日橫掃祁東帥帳的酒量,大哥謝斛酒量亦是如此,你謝相說可怕不可怕。
姚佩雲不可思議地往對面看過去。
對面謝昶面帶微笑時本就顯得平易近人,此刻不過是喝幾口酒,眼底帶上些許朦朧,人就更顯親和無害,大帥謝斛的儒雅氣質以及謝岍的俊美容顏皆遺傳自父親,看得出來,縱如今鬢邊華發生,不掩謝大相公年輕時有何般恣意風流。
老伯是帥老伯。
帥老伯不滿謝岍搶酒,乜這塊叉燒說:「我跟七娘喝杯酒你瞎摻合個什麼勁,」說著又拿來個酒杯倒酒,一指謝岍而吩咐謝巒:「小奴才沒點眼力價,也不知道陪老二喝兩口,怎麼著,知道怕老大不知道怕老二?夯貨蠢才。」
偏愛偏心這種事再怎麼刻意遮掩也有遮不住的時候,正如此刻,姚佩雲再清楚不過地聽出謝相的偏愛是在提醒謝巒和謝岍處好關係,同樣的話到謝巒耳朵里卻變了味道。
老大老二是家裡最有出息的人,老大謝斛既是長子又是唯一嫡出,老爺子在家裡把兩人地位固得牢牢,其他子弟將來就算再有出息終究也不過是輔佐老大興旺謝氏。
謝昶的話在謝巒聽來不過是習慣性的看不上他,老爺子還真是,時時刻刻不忘提點其他子女,突出老大老二地位。
謝巒聽話地給謝岍敬酒,囁嚅片刻,不情不願說:「多謝二姐留我在禁軍。」
「哦,」謝岍拿起酒杯,不冷不熱說:「不必如此虛情假意,保不齊哪日就將你一腳踹出去。」
謝巒這傻子似乎是個空有一腔野心,奈何眼高手低自以為是而能力不足還不自知的傢伙,幾口酒下肚就藏不住內心深處對老二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崇拜,險些就要拉著謝岍五魁首啊六六六。
謝岍心說你跟這裡裝什麼孫子,還真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放下警惕跟你鬆口?然而雙拳難敵四手,等擺脫謝巒糾纏而回過頭來看身邊姚佩雲時,好傢夥,自家這傻女子已經讓人灌得七葷八素了。
得,高低有盤花生米也不至於喝成這樣。謝岍剜對面她耶老一眼,不掩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