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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鞠相府和去宮裡的路小有一段重合,於冉冉在某個路口遇見從那邊拐過來的謝岍。
剛從別處公務完要回宮的謝大都督騎著高頭大馬跟於冉冉匯合過來,趣味盎然朝後面馬車抬下巴,打趣說:「香車美人戲?」
「是殺人不見血。」於冉冉懶洋洋噎回來一句,須臾,又頂著那張泰山崩與眼前仍可無動於衷的沉靜臉,懶洋洋說:「夜隔吃飯你跑可怪快,還錢。」
寬街上行人往來,謝岍歪脖兒看眼跟在於冉冉身後的馬車,調轉馬頭和於冉冉同行,說:「回頭抽空請你吃回來就是,別這么小氣,而且你知道我沒錢——」
說到這個裡,謝岍忍不住嘴碎地叨叨說:「老於,比起和你的關係來,我視鼻涕妞為妹妹,她將隨我哥來都,你若還想挽回,有些事最好做乾淨。」
「很不用你提醒,我又不是沒想明白,」於冉冉神色沉靜,說:「你的事我已給辦好,這兩日你抽空見零榆商磋細節,我的事你也要給上心才是,不然真是要玩完,謝二,我已經沒有機會了——老看我幹什麼?」
「哦,沒什麼,」謝岍就知道拉攏零榆的事上找老於出馬絕對沒問題,收回帶著詫異的視線駕著馬說:「若非了解你在做什麼,還真以為你是個無悲無喜的鐵石心腸,我說老於,以後改改你這副冷臉兒吧,石頭雕刻的一樣,瞧著忒沒人情味,真不知舒晴那鼻涕妞看上你哪裡。」
於冉冉毫不客氣回懟說:「說實話我也至今想不明白七娘看上你哪裡,除去這張驢臉長的能哄哄不知情者,你說你這土匪哪裡好?」
「哪裡都好,」謝岍不服氣地哼哼:「反正我媳婦喜歡我,你嫉妒也沒用。」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真是懶得再跟這無賴多說半句話,幼稚。
誰知無賴卻還要繼續跟她說話:「這個時間點你不去當差要上哪兒去?」
朝廷規定大內諸司當衙差要穿公袍,於大統領此刻著私服,必不是要進宮當差。
「哦,」於冉冉說:「受夠鞠遲意那傻逼玩意了,所以給鞠相送禮表表孝心,好讓鞠相同情同情咱當差不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謝二這驢玩意在一塊時大統領說話都糙不少。
「哈哈,」謝岍無情大笑出聲,無情地說:「你早晨起床時是被驢蹄腦袋了麼,鞠相可是連自己親兒子都懶得搭理的人物,他會有那功夫同情你?」
「他會的,」於冉冉略有些擔憂謝岍的智商,故意小有惆悵說:「看在你爹和你哥的面子上。」
「......」不樂意被拿來和父兄比的某人立馬停下了她喪心病狂的嘲笑,拉著那張驢臉說:「告辭。」
高大威猛的戰馬了了在主人嚇聲催促下絕塵而去,於冉冉的笑聲低低響在繁華漸興的汴都寬街上。
風吹來,空氣里飄著說不清楚的粘膩味道,銅風鈴叮咚叮咚響,碧藍晴空下,不知誰家養的肉鴿子成片飛過。
飛向鴿哨聲傳來的方向。
第七十四章
於冉冉帶這位美人去鞠相府找鞠引章說事,謝岍還在為禁衛軍的事情到處奔忙,很多時候,即便和謝岍是親屬,姚佩雲獨自忙活時也會感覺,其實那些波雲詭譎你死我活的明爭暗鬥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她要忙鋪子裡的事。
就像衣食無憂者會選擇寄情詩詞歌賦聊以排遣深閨寂寞,而粗服亂頭的平民百姓每日睜開眼就要為生計活命奔波勞碌。
一日要在碼頭扛數百個麻袋才能顧住家中老小一日三餐的人,光是活著就已經耗得他筋疲力竭,他又怎會有精力去發出「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感慨?他壓根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不是不懂風情,是要掙扎活著,謝岍是封侯拜將身,姚佩雲如今已不需要為三餐而拼命,但她不敢在這富貴迷眼的汴都忘本,她始終覺得自己是上述兩者中的後者。
新接手的小飯鋪子有些老舊,有許多地方要重新收拾,或在房東允許的前提下按照新老闆的想法進行簡單改造,她已經沒有更多積蓄可以用,和謝岍商量後動了謝岍這些年投兵攢下的錢,俗稱「老婆本」。
近來新發現謝岍是個非常有經商頭腦的。那日姚佩雲找謝岍說借錢收拾飯鋪的事,恐謝岍答應太容易,她隨口頑笑允諾說:「以後掙了錢連本帶利還你,若是買賣賠錢,唔,可憐我也沒啥可賠給你的,只能把我賠給你咯。」
「那可都是我的老婆本兒啊,」謝岍得意洋洋晃著二郎腿,說:「既你要借,我也不要你還錢或賠錢,這樣吧,立個字據,以後你鋪子掙錢要給我分紅。」
也不知別人家兩個人之間如何處理錢財問題,反正她們家基本互不交叉。
謝岍讓她立字據,末了她看著那張簽字畫押的字據,一面覺得這傢伙真會生法子逗趣,一面覺著自己用錢理直氣壯,並未因向謝岍伸手要錢就低她一頭。
姚佩雲很知道自己是個性子獨立又自尊心頗強的人,知道謝岍了解她,也給到她儘量周到的尊重。
謝岍這人平時忙於公務,並沒有說什麼事上都保證在她身邊,但那傢伙卻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給她提供足夠的底氣和依靠。
這樣的關係讓姚佩雲覺得很舒服,沒有刻意如何,下意識的舉動便很合適彼此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