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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簣曲起手指敲車門,兩三下而已,敲得他骨頭疼,說:「很明顯,兵部得出的結論是惹不起公爺,世事變遷快若雲霞聚散,可惜朝廷里那些古板之人還不知變通拒絕變通,死板地守著他們的聖人規矩祖宗禮法過日子,可悲。」
「慈悲,」謝岍好心提醒說:「內御衛衙署離刑部不遠,再逛幾條街就該到了,你好好看看眼前景色,以後恐怕不定還能見到。」
原本正發揮忽悠大法的柴簣,聽罷謝岍之言後鬼使神差地往外面看去。
視線被蜂窩孔分割成許多小塊,拼湊中發現蒙密細雨不知何時已變成冰粒,下雪了。
汴都冬季風或雪皆比不上祁東狂風暴雨的一個小拇指節,但從小生活在這裡的人卻覺得汴都冬天特別冷,風大雪狂,每年冬天耳朵手腳甚至臉頰都要被凍,難挨之甚。
「他們都說汴都四季分明,可我看來看去都一個樣,」柴簣說:「唯有檀香寺的花,盛開時倒讓人忍不住喜愛幾分。」
時刻注意周圍情況的謝岍往車門的透風口看過來一眼,說:「哦,聽說檀香寺種有很多牡丹。」
柴簣說:「牡丹多種在三大殿後,雖應香客繁多的興旺景,卻也失了幾分惟我獨艷的雍貴情,倒是後山塔林旁種有許多蘭花,石林幽蘭也別是番雅致,大都督得閒或可前往賞玩。」
謝岍是那會閒著沒事跑去賞花觀景然後觸景生情吟詩作對以期抒發胸臆的人麼?她胸臆抒發起來更直接,一句「我艹!」足夠囊括千言萬語乃至千情萬緒。
「我知道了,」謝岍頓時明白柴簣之意,說:「多謝柴公子。」
第八十五章
押送柴簣路上沒出任何預期中的意外事件,倒是回禁軍衙署時半道遇見韃靼汗儲鴻格爾,具體來說是小紅毛打聽得謝岍今日從此過,特意來堵人。
「大都督救命!」喬裝成乞丐的鴻格爾在街巷隱蔽處抓住謝岍手腕,抽著鼻涕泫然欲泣:「有人要暗殺我!」
謝岍抽回左手,饒有趣味彈了下鴻格爾頭上那撮翹起來的紅毛,促狹笑說:「哪個嫌命長的敢害韃靼汗儲殿下?」
「是有人要殺我,真的,」鴻格爾緊緊攥住謝岍右手腕,悲愴說:「你殺了三貴,現在沒人保護我,你不能不管我嗚嗚……」
「將等,且慢,打住!」謝岍把吃不上力的右手往外拽,感覺再拽下去右胳膊都要被紅毛給拽廢了:「三貴是哪個?別他媽誰死了都往我頭上算。」
鴻格爾仰起臉哭,對著面前大高個兒涕淚橫流,說:「三貴啊,我最忠誠最珍貴的玩伴和護衛,是你殺了他,你還把他頭顱扔我面前炫耀實力,你這麼快就忘啦,嗚嗚嗚謝重佛你這個負心薄倖的……」
「你住嘴!」謝岍被負心薄倖的控訴嚇得虎軀一震,抽回右手抱在身前半側過去避嫌,說:「負心薄倖什麼玩意,不會說大周話就咧咧你韃靼語,老子聽得懂,三貴是三鬼沒錯吧,那你當時還說老子不配跟你做朋友呢,這會兒求救又算個什麼情況?」
「呃……」鴻格爾稍頓住,抹把臉上涕淚又胡亂抓抓扎眼的雞窩頭,抽著鼻子說:「現在我覺得你很有實力和我做朋友,我把你當好朋友,你不能眼看我身陷危險而棄我於不顧,你們漢人不是也說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嘛?」
「插什麼刀,不知道,未聽說過,沒有的事,」謝岍一連三否,抬手朝轉角口招招,邊對鴻格爾說:「我點人送你去報官。」
「不行!」鴻格爾嚴詞拒絕,說:「你就不怕我被害死在半路上?!」
來應謝岍吩咐的禁衛已小跑至面前,謝岍拍拍他肩膀說:「帶倆人送汗儲去趟汴都府,倘路上有差池你提頭來見。」說完轉過頭來問鴻格爾:「如此可妥?」
「我還是覺著——唉唉唉先別走!」鴻格爾說著話邊開始追要走的謝岍,說:「你都不問問是誰要殺我嗎?你也忒不負責任,萬一明日我橫屍街頭,屆時有你受的。」
謝岍大步走出轉角,邊接過手下遞來的馬韁繩邊說:「大周禁衛只對我周天子負責,汗儲若有護衛之需盡可找禮部鴻臚司提。」
「鞠應劫不理我!」鴻格爾拽住馬韁繩仰臉看謝岍,抽著鼻涕說:「他還威脅我,趙大公子請我去老九河玩,他威脅我不能去,你管不管?」
謝岍拍開他手:「你到底是不知道哪件事該向誰求助。還是故意來浪費我時間?」
「我......」鴻格爾一言不合又哭起來,禿腦門被散亂頭髮遮住後,那張鬼丑鬼丑的臉多少帶幾分無辜:「你覺著是怎麼個事呢,我實在不會撒慌,你知道的嗚嗚嗚!」
「行我知道了,」謝岍單手勒韁繩,說:「回頭再謝!」
話音沒落十幾匹軍馬揚蹄奔出,帶起一陣塵土飛揚。
鴻格爾站在原地目送謝岍跑遠,塵土重新落回地面,被撲得灰頭土臉的小紅毛呸呸呸吐著嘴裡飛灰,臉上慢慢露出難以捉摸的笑容。
大年下的日子裡,朝廷剛不安實地爆出曲王柴簣一系列案件,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議論紛紛,而禁衛軍在曲王案中無主關牽扯,謝岍還要結合三營安排天子祭三壇的護衛事宜。
她以為鴻格爾路上絆她乃與祭三壇有關,沒成想是另一出人命關天的戲碼。
一行人才到禁衛軍衙署就見旅帥郝靖慌慌張張從裡面衝出來,謝岍大步上台階邊問:「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