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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小孩子並且很愛孩子的人基本都會有這個特點,與小孩說話時會不自覺模仿孩子的語氣,比如說疊詞,語氣詞,姚佩雲被謝岍一句話給逗樂。
這傢伙身穿軍袍,腰掛橫刀,蹲下來也是人高馬大占地方,開口說的卻偏是這樣可愛的話語。
可可愛愛謝雲芽學大人樣子捏著碗裡小麵團,說:「我和姨姨要做小米脆,姑姑,你要一起幫忙嗎?」
小米脆?沒聽說過,大抵又是姚佩雲把南北方烹飪結合琢磨出的新吃法,謝岍說:「好呀,我幫你們燒火吧。」
「那就太好啦,」謝雲芽笑得露出滿嘴小奶牙,不吝誇讚說:「姑姑燒火最在行的!」
嗯沒錯,她姑姑做飯能力一般,燒火本事的確可以。
也不知道姚佩雲到底準備要做什麼,和好麵團等醒面的間隙,她又開始搗鼓買回來的孜然辣椒等香料,干辣椒有的是用舂桶搗碎,有的用碾子碾,謝雲芽也要出份力,便讓她拿石杵搗著玩,姚佩雲用碾子碾過會兒用得到的辣椒末。
謝岍坐在灶台那邊準備燒火所需,坐小馬扎有些憋得慌,乾脆換個木頭墩子來,說:「芽兒啊,你哥嘞?」
謝雲芽說:「寫作業,他說他夫子布置好多作業,好可怕的,幸好我不需要寫作業。」
謝岍故意說:「你急什麼,過兩年你就也念書嘍,念書還怕沒作業可寫麼。」
「……」謝雲芽臉上笑容頓時凝固,姑姑好氣人喏。
謝雲芽說:「我也可以不寫作業,爺爺說,侄女賽家姑,讓爹爹以後不要逼我念書,如果我不想念書的話。」
旁邊姚佩雲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謝岍:「……」
沒毛病,這話一聽就知道她老爹是親爹。
「那什麼,七娘,」謝岍清清嗓子解釋說:「你別聽小芽兒亂說,我該念的書也是一本沒落下都念了的。」
「我都知道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姚佩雲面帶笑意回應謝岍,轉過頭來耐心和謝雲芽說:「你姑姑從小就讀很多書,而且讀的也很好,只不過她讀的書和普通人不一樣罷了。」
「哦?」謝雲芽驚訝時的神情和語氣跟她老子爹簡直如出一轍:「姑姑小時候都讀了什麼書?」
她姑小時候能讀什麼書,經書唄。
謝岍被姚佩雲這麼一夸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抬手蹭蹭鼻子說:「就道德經,還有些本派里的經書,諸如此類。」
當年在祖師爺神像前小道童謝重佛實實在在沒少誦經跪香,尤其是上早課晚課,她更是師兄們監督敦促的重點對象。
更甚至,師兄師侄們為防止她逃課,無論誰課上領誦都會當著祖師爺面點她名字,就算偶爾運氣好趕上哪位師孫來領誦而不敢點她名,謝重佛也是會被師兄們特意抽時間過來抽查,從此逃課徹底成為痴心妄想。
所以要論同期進宗門的小道童里誰課業最紮實,誰會背誦的經書多,便惟太師祖座下小小師祖謝重佛是也。
謝雲芽並不懂道德經是什麼,更理解不了「本派經書」有多了不起,又問:「姑姑只讀經書麼?」
謝岍說:「還讀過幾本兵書。」
兵書、地理志、地方志、風物誌、遊記、曆法、天文、包括些許史書,多年來道士讀書雜而不,非是勳爵世家教導子弟那般熟讀四書五經深諳詩詞歌賦,若嚴格意義上從派別來說,朝廷尊儒明經取士,謝岍則是道家傳人。
但謝岍沒趙長源那般腦子好使,前者並未刻意去學儒家,而後者本師從法家,為入仕並學儒派,由是世人提及態度兩端。
果就聽姚佩雲笑說:「這般聽來,你屬道家法家傳人,是吧,欸?兵書是兵家還是算法家?韓非子還是孫子?」
韓非子不是寫兵書的麼?
她有些混淆韓非子和孫子了,法家和兵家,兵書是兵家吧,諸子百家有兵家這派麼?謝岍當時把諸家區分講的很清楚,她有些記混了。
從軍府帶出來的複雜思緒在邁進帥府時被留在大門外,回家有回家之樂,謝岍看看侄女復看姚佩雲,就知道她混淆了學派代表人物和著作,說:「韓非子是法家代表人物,其代表作有《韓非子》,孫子名孫武,著《孫子兵法》書,屬兵家。」
「這樣,」姚佩雲碾著碾子點頭:「我再記記。」
謝雲芽被辣椒味沖得直眨眼睛,在旁問:「姨姨也要和姑姑一樣,去打仗嗎?」
「姨姨不去打仗,」姚佩雲說:「姨姨只是想多讀些書。」
謝雲芽懵懂問:「姨姨已經是大人了,大人也想讀書嗎?」
姚佩雲笑了笑,說:「姨姨小時候沒有條件讀書,認字也不多,長大後吃過很多讀書少的虧,如今條件好了,姨姨就想多讀些書。」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等長大之後再讀書?」謝雲芽機靈說:「就像姨姨一樣,我見到爹爹和娘親也是天天翻書看,所以小孩子可以等長大之後再讀書。」
「那就遲了!」深有感觸的謝岍最有資格發言,劫走話茬說:「你爺爺說可以不逼你讀書的話你別信,他允你,你爹不能說啥,你姑我可不允,聽見沒?」
「姑姑霸道,不講道理,哼!」奶乎乎謝雲芽沖她姑姑扮鬼臉,撲閃著眼睛看這邊,說:「姨姨,我聽你的,你最溫柔啦,所以姨姨也要讓我讀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