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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良久,畢鳳低應出聲,頭埋得更低,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婆母逼我來找你求情,謝巒被二將軍關起來了,不讓探視,公爹無暇過問,婆母,婆母逼我來找你求情。」
抖威風的事蔡小娘不用請就知道往前來,向別人低頭求央時就使喚兒媳婦上,蔡小娘自己可真是半點不得罪人。
姚佩雲沉吟片刻,說:「實不相瞞,我幫不了你,無論你準備如何開口,我皆幫不了你,抱歉。」
「只是送幾件厚衣裳——」畢鳳抬起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她又怯怯地低下頭,喃喃著問說:「也不行麼?」
姚佩雲說:「謝岍從不插手我的事,我也不多問她,再者說,她關四公子定是與禁衛公務有關,禁軍的事涉及天子護衛,外人不能多嘴。」
畢鳳深深覺得此言有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選擇沉默,婆母說求不來姚七娘答應幫忙就不讓她回家,等何時謝巒被放出來她何時再回家。
對,她是被婆母蔡小娘趕出家門的,出來時身無分文,走了很久才找來這裡,其實她也不知為何會這樣做。
起先她在定國公府門外等候了的,路過的貨擔子好心告訴她,謝國公府上人這會兒大約都在飯鋪,還給了她地址,她從國公府去飯鋪,半道上看見老李駕車從飯鋪方向過來。
幸知老李是姚佩雲專屬車夫,畢鳳改道追著驢車一路來菜場,也幸虧菜場距離不遠,驢車跑的也不快,否則有她好受的。
在畢鳳的沉默中,姚佩雲主動說:「不然這樣吧,眼下時間已不早,你留家裡吃頓飯,待謝岍下衙回來,你有什麼問題你正好、正好直接問她,你看如何?」
等待片刻,畢鳳點下頭,說:「謝謝七娘姐。」
「不用謝,」姚佩雲說:「我幫不上你什麼忙,等見到謝岍,看四公子的事怎麼說吧……」思忖須臾,她又問:「四公子為何會被關在禁衛?」
畢鳳看著手裡燒餅,說:「公爺派人傳訊回家,說謝巒違犯禁衛律,和那起人命案有關,按律關押,公爹無法過問,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謝昶無法過問倒是不假,一方面禁衛屬天子軍,三台不插手禁衛事宜,另一方面謝岍在差事上不買她耶老的帳,謝相倘硬插手管謝岍就敢跟他硬剛,到頭來辦不好才更尷尬,不如乾脆不露面,謝相拎得倒是清楚。
「啊,這樣,」姚佩雲已猜測出畢鳳是被趕出家門,說:「那你這次出門,倘三五天裡四公子回不了家,你怎麼辦?」
聽老李說,四夫人母家父親外放做官,一家老小都不在汴都,畢鳳兩手空空被婆母趕出相府,她是連落腳之處都沒有。
倘定國公府不收容,相府四兒媳婦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聽罷姚佩雲之言,畢鳳捏著手中燒餅低頭不說話,良久,就在姚佩雲以為畢鳳又要沉默到底時,忽聽見她喃喃說:「你的飯鋪還要人幫忙麼?我什麼活都會幹,端盤洗碗掃地擦桌,也可以不給工錢,有兩頓飯吃就行……」
不知怎麼,姚佩雲忽然想起挺久前有次和謝岍柳萬出門吃飯,聽柳萬說他看見謝巒陪個女子在逛街。
女子的直覺挺神奇的,姚佩雲察覺出畢鳳的開口和他們的婚姻有關,說:「你終歸是相府明媒正娶的四夫人,就算再怎麼著,謝老伯還是會給你做主吧?」
「是我……我實在過不下去了,」畢鳳聲音低且平靜,她低著頭,看不見表情,只有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重重砸在裹燒餅的油紙上,摔成很多瓣: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別人看來是我八輩子修的好福分,只有我知道這裡面究竟有多少屈辱,耶兄賣我換前程,可我忍不到他們外放結束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死在那座大宅里的。」
「不好意思啊,七娘姐,說這些煩你,不好意思。」交淺言深,畢鳳知道自己失態,可她實在太委屈太委屈,也太久太久沒有人關心過她。
七娘只是給了她一個燒餅夾滷肉,只是問她接下來如何打算,竟輕易勾出她滿腹酸楚,波濤洶湧卻又平靜如死水。
在姚佩雲輕拍她肩膀無聲安慰時,她哭著笑了下,說:「謝巒逼我找過你好幾回,我都沒敢靠近,我在飯鋪外面看見你忙碌,覺得真好,真幸福,我特別羨慕。」
她羨慕姚佩雲的自由,更羨慕那種生命和人格都被尊重的平等。
第八十七章
無疑姚佩雲心軟,她猜到帶畢鳳回家的事可能會讓謝岍不高興,果然,晚飯後那傢伙冷著臉一言不發去了書房。
本就忐忑懼怕的畢鳳非常敏感,即便謝岍平時對外人就是冷著張臉,但畢鳳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出公爺的不開心。
她也不敢問半句與謝巒有關的事,積極主動到廚房刷碗洗鍋,把望舒慶記都有些驚著,還是姚佩雲給倆孩子遞了眼色,又悄悄叮囑望舒如何安置畢鳳,倆孩子才沒那麼拘謹地過去和畢鳳一道幹活。
姚佩雲來書房找謝岍。
書房門虛掩,透過錯開的門縫正好看見謝岍現在那邊書架前找東西,她輕手輕腳推門進來,討好說:「謝岍,你在幹嘛呀?」
背對這邊的人沒搭理,把找到的書捲起來握手裡邁步朝書桌去。
姚佩雲跟著過來,等謝岍坐到桌子後她來至桌前站定,手指摳著桌沿微笑說:「你說句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