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於冉冉鬆開了手,往後退半步靠在門上,喃喃說:「舒晴,跟你娘回家吧,回家路上,趁著夜色和星幕,徹底把我忘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這是舒晴在今天裡第二次聽見將軍喊自己名字,也是認識這麼些年來第二次聽她喚自己,卻是在這樣情況下。
「不,不是這樣的……」舒晴一句話沒說完,被舒老娘連拽帶拖弄出去。
很快,院門咣當被打開,舒晴的抽泣聲和舒老娘的罵咧消失在聽力所及的範圍內。
空蕩蕩的小家裡,於冉冉就這樣背靠屋門而立,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剛才在廚房吃飯時,舒晴說她做的糖醋蓮藕好吃,可是於冉冉壓根不會做飯,在開始和舒晴接觸之前,她連廚房裡的鹽罐和糖罐都分不清楚。
她是怎麼開始跟軍里大廚學做菜的來著?
哦,想起來了,是上次她從團里回軍府參議,舒晴和她都公務到很晚,回來時舒晴常吃的路邊麵攤已經收攤,那妮兒飢腸轆轆而且疲憊不堪,到家後躺在炕上邊啃從廚房翻出來的干饃饃,邊嘀咕說:「出軍府前少帥還給我得瑟,說她這麼晚回到家肯定有熱飯熱菜吃,要是我也回到家就能有香噴噴的飯菜吃,那該多好……」
於冉冉知道這妮兒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所以當時她沒有接話,次日回團後就開始找團部伙房師傅學做菜,她腦子不笨,手也不笨,只是時間不夠,二十天時間才只學了八道家常菜。
今天晚飯她本就沒買到更多食材,又遇上舒老娘的事,最後勉勉強強只做出三道菜來,萬幸味道都還不錯,舒晴吃的很開心,即便發現了她們交往事情的舒老娘就在隔壁,即便知道有場「硬仗」要打,舒晴還是吃的很開心。
於冉冉知道其實是自己不配,是她配不上舒晴那樣好的姑娘,以及配不上那份十多年的思慕。她和舒晴註定不會有結局,她不該心軟,提出接觸看看,她不該心軟,想讓女孩十多年的思慕有個可堪回首的結局。
誰曾想她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如此輕而易舉,她還毀了女孩那份彌足珍貴的思慕愛戀。
**
過幾天就要離軍動身去汴都,白天裡忙完正事後,謝岍少不得去幾個打著給她送別名義而攢起來的酒局,次日傍晚,謝岍在騎兵將領組織的席上碰見於冉冉。
鑑於少帥酒量深不可測,席間吃好喝好玩好的眾人沒有敢來勸謝岍酒,一股腦圍著格外好說話的於冉冉不停勸酒灌酒,最後成功把平日沉默寡言的高冷女將軍灌得分不清王八和狗。
夜至亥半,酒局罷,男將領們各自散了,有單身的青年將領躍躍欲試想要自告奮勇送於冉冉回住處,結果萬萬沒想到被謝岍這個冷酷無情的人一下扽斷還沒伸過來的月老紅繩,趕他們說:「散散散,各自回家去,走不了道的門外攔轎,路費老子給你們掏……」
誰敢讓少帥掏錢破費?拖拉不想走的兩三個青年頓時做了鳥獸散。
瞧著那幾個走遠,謝岍拍拍於冉冉肩膀,說:「老於,醒著不?」
臉朝下趴在桌上的於冉冉手裡還捏著個空酒杯,含混不清的聲音從胳膊架起的狹小空間傳出,瓮聲瓮氣,帶著鼻音:「沒醉,喝!」
「喝個球哦,散攤兒了,起來,」謝岍把人拽起來,把她胳膊勉強往自己肩膀上一架,問:「住哪兒?」
醉醺醺的於冉冉垂著頭,笑一聲跟著重複:「住哪兒?」
算了,看這迷糊程度也是問不出個一二三,踢開另外半扇虛掩的屋門架著人走出來一看,謝岍忍不住邊往外走邊叨叨說:「你說你也是,啊,老於,混這麼多年身邊竟然連個親信都沒有,這可咋整,醉得連住哪裡都不知道,我給你撂大街上睡一宿得了。」
於冉冉醉醺醺一拍謝岍肚子,醉醺醺說:「謝謝。」
可憐謝大將軍差點被醉鬼這一巴掌把席上吃的東西都給拍吐出來,不留神還被帶得腳步踉蹌兩下,大將軍一手攬著醉鬼肩膀,另只手拍拍醉鬼燒熱的臉頰,咬牙說:「我謝謝你還差不多,到底住哪兒?」
少帥這兩巴掌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啪//啪給女將軍拍清醒兩分,抬起頭的同時女將軍腳步也明顯平穩了片刻。
「……欸!」女將軍重重嘆口氣,重新低下頭去,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再也沒有力氣抬起頭:「我把她也弄丟了,謝二,你說我是不是活該?」
謝二沖酒樓夥計抬下巴示意轎來,踉踉蹌蹌扶著人邁出門檻,順嘴說:「就你這不收拾東西的德行,從小到大丟多少東西啊,記得有次你弄丟自個兒的骨扳指,硬說是我撿走了,呸,德行,你就是看不慣我射課成績比你好,找茬想和我打架。」
一個清醒的人和一個醉鬼說話,兩人完全是各說各的,於冉冉笑起來,笑得胸腔震動,肩膀顫抖,說:「對啊,大帥給兩個骨扳指,你一個我一個,我的丟了,我從小就留不住東西,留不住人。」
兩抬的代步轎飛奔過來,謝岍把人扔進去,給轎夫報上地址大帥府,自己則拒絕再要頂轎子代步,溜溜噠噠在於冉冉旁邊跟著。
轎夫邁著平穩的步伐往前走,少帥跟轎子裡面那傢伙聊天,說:「你這人就是矛盾,明明很想要,偏生生不敢要,你到底在怕啥,你舅還是你老表?」
於冉冉背後是鞠家,別看於冉冉如今以女子身封官拜將,幾乎達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度,甚至將來還可能在史書上留下「於冉冉」三個字,但無疑她和前任禁軍大都督禹成文一樣,不過是鞠家養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