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頁
所以當汴都府請內御衛出兵壓制忠義堂大型械鬥,於冉冉親自指揮手下撞散忠義堂大門時,血腥氣撲面而來,滿目殺傷中謝岍及其十餘位親兵聚在門廊前空地上,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他們周圍躺滿了嘍囉打手,負傷在身的丁俊手裡牽著跪在地上的忠義堂堂主何罡,像牽狗一樣。
於冉冉踩著滿地血跡,跨過地上橫七豎八的忠義堂嘍囉來到謝岍面前,用鞋尖撥開一把歪七扭八的一看就是純手工自製的鐵棒,沉靜說:「理由?」
以一敵五已經是精銳中的精銳,這回是以一敵幾?謝老二要逆天啊。
惡鬥之後謝岍已經徹底沒力,靠著花壇箕坐在青磚地上,佩刀刀柄尚綁在右手裡未來得及解開,掀起眼睛微仰頭看過來時,滿臉血污愈發襯得那雙眼睛黑白分明。
迎著於冉冉自上而下的沉靜目光,謝岍低低「唔」了聲,唇語兩字:「收網。」
是錢根察覺謝岍暗中查他,授意下頭人先下手為強,約莫是想拿捏去謝岍軟肋,沒成想謝岍作風彪悍若此,一丁點風吹草動她都能立馬察覺其背後更大意圖,這下妥,捅馬蜂窩了,事情非搬到明面上不可。
「人數足夠大型械鬥標準,」於冉冉簡單掃一眼整個院子,招來擔架對謝岍說:「上面讓直接把你送回家。」
謝岍任內御衛像對待沒放下刀的暴//亂徒般小心來解去她手上佩刀,無氣無力說:「不是該去汴都府?」
周圍都是內御衛往來善後,於冉冉差點笑出來:「汴都府廟太小,遮不下你這尊大佛,讓你回自個兒窩裡安實待著,上面自有論斷。」
柴大爺護著,背後是相國謝昶及大帥謝斛統帥的八萬祁東軍,誰惹得起汴都第一混世魔王謝岍岍?躲她都還來不及呢!
於冉冉知道,若非謝岍查到錢國公什麼核心要事,那小老頭不突然炸毛使出這等低劣手段,更甚至,今次這齣事許都是趙大公子一手布置的釣魚之計,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位的智謀,能讓禁衛軍大都督甘心自個被當棍子使。
謝岍沒搭於冉冉腔,被取開佩刀後挪身翻上停在身邊的擔架,臉一歪就閉眼睡起覺來。
吩咐手下人送謝岍回她的定國公府,於冉冉又喊人過來把隨謝岍來的其他禁衛軍送回禁衛衙署,親自從丁俊手裡接過了拴著忠義堂堂主何罡的繩子。
待丁俊等人離開,於冉冉提提衣角蹲下來給何罡鬆綁,這被揍成王八的老貨努力睜大腫成條縫的眼睛看於冉冉,門牙被打掉的嘴漏著風說:「閣下何意?」
「奉命行事,問即不知。」於冉冉面無表情解著只有他們祁東軍才會打的繩結,那張臉冷得跟似剛從冰窖里凍過。
何罡知道自己這是性命無虞了,他就知道上面肯定會保他。
看著滿院子負傷倒地痛苦哀吟的手下,劫後餘生的人忍不住嗓子裡咕嚕,嘆:「十載基業,轉瞬灰飛,真是人生無常。」
「……汴都不上檯面的人物那樣多,可知道謝岍為啥只來滅你?」於冉冉把拇指粗的麻繩仍到旁邊,拍拍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問。
「知道——哎呦!」嘗試站起身的何罡腳下一滑再次墩跌回地上,他也不著急起,喘口氣緩了緩才繼續說:「底下小孩不懂事,可能冒犯了謝二爺,她帶親兵來殺,愣說是我傷她的人,將軍明鑑,小民實在冤枉!」
是實實在在的冤枉,在謝岍質問他時,他都壓根沒鬧明白是怎麼個事!
於冉冉沉靜深邃的目光粗略掃過院子,無波無瀾說:「去內御衛大獄待幾日吧,不管你和你原主間究竟有怎樣的惠利往來,今朝此事一出,閣下若想活命,我奉勸你別動歪腦筋,也別抱有任何幻想。」
話至此便算結束,於冉冉也非那碎叨人,只是腳步一轉她又停頓下來,似忽而想起什麼,看向何罡的那雙眼睛沉靜若冷冬寒星:「進去就當養幾日傷,倘實在覺著冤枉,那就趁機好好想想,謝大都督為何無緣無故偏要對你趕盡殺絕。」
……
謝岍大鬧民間幫派忠義堂的事很快傳到策華宮書房,彼時策華公主正被兩位夫子齊刷刷盯著寫策文,其實也沒有齊刷刷,她小夫子林祝禺躺在門口的雲搖椅里,臉上扣著本《中庸》在曬太陽,林小夫子雖有一條腿行動不太方便,但這不影響另條好腿架在瘸腿上高高蹺二郎腿。
趙夫子手裡握著卷書坐在門裡的避光處看,聽罷稟報後把書翻一頁從右手換到左手拿,朝門口低聲打趣說:「她禁衛里的事還沒鬧清楚,甫開衙中台便至少收五十來本參告她的奏書,這回真成債多不愁還了。」
雲搖椅里的林祝禺似乎笑了一下,書本下傳出低緩的聲音,不太熟練的汴都官話也掩蓋不了那隱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龍王親自賣傘,你說這雨它能停麼。」
言外之意,公家聯合三台相和趙長源親自出手整人,會讓謝岍不惹事老實待著麼你說。當初費恁大勁封侯拜將地把謝岍從西北弄回來,不正是為讓她把汴都這潭渾水越攪越渾。
越攪越渾,越渾越好。
謝岍在蹺蹺板那頭鬧起來,諸家各派目光和精力多多少少都會被分散些,只有這樣,蹺蹺板這頭以趙長源為首的人才能更好地施展拳腳,以謀所求。
謝岍這是犧牲自己為大局呢。
正說著話,林祝禺頭頂跟長了眼睛般,以與其慢悠風格截然不同的迅速精準抬手往後盲扔,廢紙團準確無誤落在小阿聘面前才寫一半不到的考卷上,慢悠悠的話慢悠悠輕飄飄隨後而至:「好好寫你的,不然再多加練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