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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明天冒雪出門買米麵的謝岍第一次對姚胖子生出發自內心的待見,她熱熱絡絡把人請進屋還親自倒了碗熱氣騰騰的糙茶,搞得姚豐收受寵若驚,直以為是營長受不了自家妹妹的怪脾氣要把七娘丟出家門了。
於是乎上司下屬二人之間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客氣的對話。
姚豐收:「七娘嘴硬心軟,她要是哪裡說錯做錯,我替她給您賠個不是,您大人有大量饒她幾回。」
謝岍:「看你說的什麼話,七娘不知道有多好,我怎麼會跟她置氣,哎呀你看你,來就來吧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你放心就是,七娘在我這兒我絕不會虧待她。」
姚豐收:「還好吧,今天發軍餉我按您吩咐幫您領了出來,路上順道買了這點東西,用的您的錢,不用謝不用謝。」
「……我謝你妹呦,」謝岍一個沒忍住笑罵起來,自己給自己逗的嘎嘎樂,拍了下這胖子,伸出手說:「我錢呢,拿來。」
姚豐收吸吸肚子低頭解系在懷裡的小包裹,嘴裡邊叨逼叨說:「我妹可能不會喜歡您這樣問候她。一共發了五兩白銀,買東西花了不到一兩銀,剩下的有零有整都在這裡了,吶。」
謝岍接過錢,也不點數,直接轉手放到桌面上,說:「七娘在裡屋,你陪她說說話,我去弄點吃的,你回去也是一個人,跟這兒吃了再走。」
「欸,營長威武!」姚豐收喜滋滋起來朝裡屋去,猛然被營長瞪了一眼低聲警告:「不准說『營長威武』這幾個字!」
姚豐收也不問為什麼,令行禁止做個捂嘴的動作閃身去找妹妹嗑瓜子聊天,謝岍不由感嘆胖子超級靈活有沒有。
裡屋比堂屋更暖和,姚豐收一進來就被熱氣撲了個大紅臉,他把厚厚的外袍脫下搭在門後架子上,邊走過來邊用老家話問妹妹:「感覺啷個樣,還燒麼?」
說著拿手背比著自己摸了摸妹妹額頭,嗯,不熱了。
今日清晨剛退燒的姚佩雲被謝岍勒令不能下炕,坐在那裡示意哥哥上炕坐,說:「一早就退燒咯,你嘞軍醫下藥真管用,換成在家怕是要燒沒得。」
姚豐收拉把凳子來坐到炕邊,憨厚木訥說:「索啥子話麼,鍋鍋在還能讓你有四?」
昨夜一得營長消息他就衝進軍醫房間,提起軍醫那個笨笨戳戳的藥箱子扛上小老頭就跑來了營長家,當時時間剛好,半點功夫沒耽誤!而且他剛把府衙大獄那個敢不傳他撈人消息而讓他妹仔多蹲半日大獄的傢伙給爆揍一頓,他的妹仔他就算豁了命也要護著的。
姚佩雲心裡暖暖的,乖乖巧巧笑著,把炕桌上不知謝岍從哪裡搗鼓來的零嘴拿下來放到炕邊,說:「鍋鍋你嘗嘗這些,謝重佛搞來的。」
「好嘛。」姚豐收也不客氣,捏著果乾肉脯吃,還不忘評價說:「唔,味道還不錯噻。」
「是嘞,」姚佩雲微微彎腰湊過來,好奇問:「鍋鍋,你識得畢梨四拉個不?」
姚豐收手肘撐在炕邊,咬著果乾看過來:「畢梨?拉兩個字噻?」
姚佩雲說:「不曉得,就是喊做畢梨麼。」
姚豐收想了想,說:「莫是我們營長,我們大帥就喊營長佛狸,這樣寫。」
他倒點水在桌面,蘸了手指在炕桌上寫下「佛狸」兩個字,識字不算多的姚佩雲慢慢辨別,說:「這不是佛祖嘞佛,狸貓嘞狸麼,啷個念畢狸。」
「就念個佛狸,」姚豐收喝口水說:「記得小時候教你念的詩詞不,『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就是這個佛狸。」
「你啷個知道佛狸嘞?」姚豐收磕著瓜子又問。
當然是昨日在大牢里睡著做夢夢見的,姚佩雲搪塞說:「謝重佛自個兒講故事索嘞,索有個娃兒叫佛狸,你曉得她麼,神戳戳嘞。」
「那倒是……」姚豐收笑起來表示不可置否,片刻,糙漢子臉上帶著可謂慈祥的笑容,搓搓手說:「妹仔。」
「嗯?」姚佩雲遞給姚豐收一把葡萄乾。
姚豐收接下葡萄乾,握在手裡沒吃,說:「我們營長是個好人,就是從小在男人堆里長大,不會和女娃兒們處,要是她罵你你莫得往心裡去,她就是那個胎神樣,瓜兮兮嘞,人不壞。」
「嗯,我曉得了。」姚佩雲乖乖聽話。
姚豐收又說:「鍋鍋讓你住這裡,雖然委屈你,但也是沒得辦法,望春亂哦,年節前後尤其亂,只有讓你住這裡鍋鍋才放心。」
「我們營長她,」姚豐收抿抿嘴,朝後面看一眼,確定外面沒動靜後聲音壓更低說:「我們營長是大帥家親妹仔,東厥禿子和細鬼就算再猖狂,他們也不敢動營長家,滿個望春,除嘍我們軍寨,沒得比營長家更安全的地方,下回你要是再被抓,你就說你住秋葵里十五門,看不嚇尿府衙那幫龜孫子。」
姚佩雲被哥哥逗笑,捂著嘴說:「那我文牒上也寫秋葵里十五門咯?」
秋葵里十五門,戶主名謝岍。
「要得,寫嘛!」姚豐收挽挽袖子,胸有成竹說:「鍋鍋今天來就是為這個,待會吃飯,你看著鍋鍋咋給你搞定這個四。」
……這不期而至的始料未及的事。
嗯,要是哥哥在謝岍面前也有和在自己面前時的一半自信,姚佩雲或許會真的相信哥哥的豪言壯語,不過姚佩雲覺得哥哥沒有把謝岍當女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