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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拽住衣領的大臣被迫仰著臉,覷眼謝岍後他暗暗咽口唾沫,拿出無比清高桀驁的姿態說:「諸公莫怕,她若今日把老夫弄死在這裡,郜某人也是一片丹心照汗青吶!」
嘁,又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留你媽的……」謝岍一手掀飛這位郜某人手中笏板,欲言,且聽站得離陛階近的謝斛輕咳一聲,說:「謝岍。」
「……是。」悍匪樣要動手揍人的人立馬乖順,鬆開這姓郜的老幫菜將他甩到旁,然後上前跪拜皇帝,說:「末將祁東軍大柳營營長謝岍不辱皇命,今歸來,拜聖躬萬安!」
至高無上的的皇帝寶座之上,老柴大爺那張老苦瓜臉上由衷綻放出和藹可親的慈祥笑容,親親切切說:「卿平安而歸幸甚幸甚,免禮平身。」
大臣們目瞪口呆,皇帝微微一笑,終於有機會將始末娓娓道來。
謝岍假死入犁原的目的除去她自己所謀之事外,其實還另奉天子密令輔助皇帝暗查些事情。在犁原無意間發現十八部兵器打造較以前有細微變化後,謝岍使於冉冉假借撿廢鐵之名暗探此事,如今真相大白,是故歸來。
謝岍幫皇帝抓出了朝廷里那個吃裡扒外的幕後黑手某位王爵,但她畢竟是邊將,還是祁東軍大帥謝斛的妹妹,許多事她不能也不可以如實相告。
按照謝斛的猜測,皇帝如今做的所有事唯一目的就在儲君。
老柴大爺沒兒子,東宮空置三十載,大爺這兩年身體不好,那些高呼著赤膽忠心的臣子開始各種變著法子逼皇帝挑選人才過繼,如今柴氏宗親中立儲之人呼聲最高的有兩位王爵,謝斛猜測,皇帝這回要整的事,就是要一錘子錘死那兩人其中一個,或者更狠些一個都不放過。
要麼殺雞儆猴,要麼連猴一塊殺。
儲君問題上皇帝壓根不考慮別人的種,當謝斛把這個天翻地覆的大膽想法告訴謝岍時,謝岍的反應和他預料的一樣,他老妹那走勢凌厲的眉梢輕輕一挑,眉眼帶上銳意,笑著說:「有何不可呢。」
謝斛猜測皇帝想立自己唯一的嫡出女兒策華公主為儲君。而謝岍,則是老皇帝花二十年時間精心為女兒挑選、打造、培養出來的護國者!
這位扮豬吃老虎的皇帝爺爺吶,他給所有人都下了好大好大一個套。
卓青山的監軍隊伍在從祁東去往西大原的路上遭遇十八部游勇散兵,不敵,為人全殲,都察院一口咬定卓青山之死和祁東軍脫不了干係,所有人都開始懷疑祁東,皇帝他不知道卓青山實際上就是死於謝岍之手的事麼?
不,連姚佩雲都能察覺出來的事情,皇帝更是比誰都清楚!
卓青山在祁東十餘年,暗地裡和十八部的利益往來不是真的沒人知道,舊茶馬道上的滾滾錢財將幾乎所有北邊官者都攪和在其中,朝廷里與之相關的更是拔蘿蔔帶泥那樣的地多,若非謝岍殺卓青山嫁禍十八部而挑撥那些暗地裡的關係,皇帝在汴都的事絕對無法如此順利進行。
但皇帝不能讓這件事現在就徹底被揭穿,於是在面對下頭那些老幫菜又開始咄咄逼人,謝岍提到邊部鍛造技術比以前改良不少時,老柴大爺不靠譜地選擇了沉默。
下頭鬧哄哄的。
且聽殿上對峙,都察院那位郜姓御史正在逼問卓青山之事,說來說去開始痛聲斥問謝岍,說:「區區幾個邊部的散兵游勇,竟然能將整個監軍隊伍全滅不留?」
一身傲骨的謝岍難得能在老幫菜面前耐下性子,說:「你這腦子來前沒被門夾吧,剛提的邊部兵器鍛造技術突飛猛進之事,你是還要我繼續往下說麼?那要是挖出什麼更尷尬的事這可怎麼辦,啊?」
很明顯,皇帝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就動手,欲擒故縱麼,大爺真若要選擇把對手一擊斃命的出擊,謝岍此時自然不能亂說。
可是有的傻逼他就是不知好歹,不肯順著你給的台階下,只見這位郜御史一揮袖子,怒斥說:「朝廷養你們就是為了讓你們守邊,不是讓你在這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們祁東軍不是號稱縱橫西北所向披靡麼,不是號稱『單兵敢拔刀,十人拼死搏』嗎?難道連區區幾個散兵游勇都打不死?若是如此,謝營長不如趁早交出將印回家相妻、回家相夫教子,何必非要在此逞能?!」
「單兵敢拔刀,十人拼死搏」。邊部騎兵殘忍兇狠,威名遠揚,而謝斛的祁東兵更加不要命,單兵遇見邊部騎兵他就敢和敵人拔刀相見,若是讓十個祁東兵遇見邊部騎兵部隊,他們甚至敢跟對手拼死一搏,這是祁東軍一拳一腳硬生生打出來的威名,是刻在骨子裡的彪悍!
話說回來,這謝岍也是愛胡鬧,竟在祁東給自己討了個媳婦,搞得之前皇帝追封她後還考慮要不要給她家眷也封誥命,你看看此刻給郜御史這老幫菜氣的,一禿嚕嘴都差點把「相夫教子」說成「相妻教子」!
謝岍本來還滿臉要撕人的表情,聽了老幫菜的禿嚕嘴竟然沒忍住笑了下,這二百五就真從腰間拽下將軍銅符遞過來,一臉誠摯說:「好啊,你行你上,我回家相妻教子去。」
郜御史差點一個白眼當眾翻出來,食指隔空用力點著謝岍,說:「你簡直是胡攪蠻纏!大殿之上,國威所在,豈容你一介婦人如此放肆!」
又拿性別來說事,謝岍不怒反笑,把手中銅符往前遞遞,問:「你接不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