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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能,但三營尋常不入城,城裡邊的事城外邊不管。」老李思忖著用詞,說:「除非城裡出啥大事。」
「哎呀!」丁老娘微微拔高尖亮的聲音,拍大腿不敢置信說:「走水哎,那半邊天都燒得彤紅,還不算大事?」
老李抿抿嘴沒說話。
姚佩雲稍默,停步二廳門前說:「咱們不要在家裡胡思亂想,沒來的焦慮重重心神不安,到頭只是自己嚇自己。」
丁老娘有些悻然,癟嘴往旁邊光禿花圃看去。
「管喏,」老李欠身拾禮,說:「我與慶記守院。」
姚佩雲點頭,和望舒及丁老娘進到二廳。
對局勢不清晰時,報復也多盲目。
三營兵馬未在城內多做停留,第三日傍晚戒嚴撤銷,彼時聽說已抓到縱火兇徒。左近幾座坊市百姓出門遛彎扎堆聚集,終於能把那夜皇城大火按照各自消息渠道拿出來擺擺,大顯瞎扯神通。
他們說大火燒死數個人,除幾個無辜小孩外,其中官最大者居正三品,屬禁衛軍。你猜前幾日為何是三營入城戒嚴?那正是因為禁軍頭頭被燒死在大火里。
禁衛屬天子軍,制內正三品僅一職,曰大都督。
老李陪姚佩雲來鋪里查看,聽去門外眾人議論後頭皮一緊,忙到僻靜處向夫人解釋說:「愚民無知妄議論,請夫人不必擔心,公爺無礙。」
「我知她無礙,」姚佩雲神色平靜,似不會擔心謝岍如何,平靜說:「倘她出事,我會有所察覺。」
如同年初在祁東那次「意外」,謝岍深夜摔馬,她即刻無端身體不適,姚佩雲自己都解釋不清楚這是為何,這種情況她只曾在父母身上體驗過,父母走時,她其實有感應。
老李沒明白夫人所言是為何意,淺以為夫人身邊有公爺所留暗衛,遂未再多說。
當晚謝岍仍舊未得歸家,倒是柳萬捎口信回來說,宮裡出了點事,忽然抓了位王爵,朝廷大小衙署亂成一鍋粥,大都督正忙於公務,大抵要過兩日才得空閒。
實屬意料之內,七娘波瀾不驚。
家裡人皆觀姚佩雲安之若素模樣,望舒慶記未有多想,丁老娘私覺姚佩雲也並沒有多在乎謝公爺。
不然為何姚佩雲聽說宮裡事後一點都不擔心?丁老娘都快擔心死兒子丁俊了,她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幹活都恍惚!
公主府大火不多時傳遍都城,井台旁日日聚坐許多茶餘飯後人,半刻鐘流出則謠言,兩句話毀掉一個人,「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及「積毀銷骨」等成語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又幾日,皇城裡一大早傳出最新消息,說是昨夜好幾位朝廷大員和勳爵門戶被抄家,更有甚者滿府百餘丁都被當場斬殺。
丁老娘起大早上菜市賣菜帶回來的消息,繪聲繪色說給姚佩雲,望舒點頭又搖頭,因為丁老娘所說和她們倆在菜市聽到的不太一樣,丁老娘誇張許多。
比如菜市上的人說的是:「更有甚者滿府百餘丁都被羈押下獄,還傷了不少人!」
話到丁老娘口中完全成另個樣子:「更有甚者滿府百餘丁都被當場斬殺!聽說血流滿地啊,血腥味隔老遠就能聞到。」
莫名其妙受如今汴都時局影響,連續幾日早客稀落後鋪子早餐已暫時停售,開店時間後延,姚佩雲出門也晚。
用罷早飯不緊不慢去鋪子,老李駕車在門外等,彼時天光大亮,冷霧漸散,遲出來的姚佩雲才走到垂花門,抬眼看見大門過道里走出來個人。
大步流星進門的謝岍這廂低頭看腳下台階,一步邁下來後抬眼看見姚佩雲站在垂花門裡面笑。
把馬鞭子別進後腰裡,大都督一掃面上倦色,邊走過來邊露出嘴邊小括弧:「笑啥,咧嘴的傻樣很好看麼?」
陽光穿破濃雲灑進院,姚佩雲背起手兩腳並著一踮一踮,沖謝岍左手努嘴問:「手裡提的啥?」
「打九重天上為夫人摘來的仙果。」謝岍低低頭進垂花門,幾乎張開手臂的同時就被人小心而珍惜地抱了個滿懷。
謝岍左手提紙盒沒法順勢把人抱起來,是故應和地略微彎下腰,待抱夠了,她說:「抱歉,沒辦法好好抱抱你。」
「傷在右胳膊?」姚佩雲退出這方懷抱,猜測中再把謝岍上下打量。
「嗯,」謝岍委屈巴巴撅起嘴,遞上手中紙盒說:「可嚴重了,大夫說沒有一百天養不好,你要好好照顧我。」
姚佩雲接過紙盒,順勢摟住謝岍左胳膊往內宅去,走幾步又停下讓謝岍等等,她折身去喊老李回來,今日鋪子不開門了。
待回到自己起臥居,沒有別人了,姚佩雲放下略有重量的紙盒再次抱住謝岍。
良久,她良久不語,只是這般安靜擁抱著。直至感受到來自謝岍身體的溫熱,她顫抖的呼吸漸漸平穩,她的恐懼害怕深藏於心,只會在一人面前肆意流露。
謝岍也不知該用何種言詞來安慰,因為姚佩雲的確跟著自己整日裡擔驚受怕,未回來時她每日都安排人向家中報平安,但這並無法讓七娘不擔心。
「哎,」謝岍捏姚佩雲後脖頸把人從懷裡揪出,親吻她素靜的額頭和眉目,轉移話題說:「看看給你帶了什麼。」
「……不是說九重天上摘的仙果麼。」姚佩雲低聲應著轉身拆紙盒。
紙盒包得厚實,在謝岍幫助下才打開,竟是倆粉粉長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