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頁
謝岍笑腔說:「你咋知道嘞?!」
姚佩雲得意哼笑:「你有啥事是瞞得過我啊,是不是在南屋搗鼓的東西?」
小耳房面積不大,房門沒關,能感覺到冷風不斷吹進來,可似乎腳步一轉後風被隔絕了,姚佩雲猜測屋裡原本的物品擺放被調換了位置,至少那架有市無價的屏風應該不在原位,她最近忙飯鋪事,不曾進來這屋,不知謝岍把屋裡怎麼了。
腳步已經停下來,頭頂響起謝岍聲音,沒有被猜到的失落,仍舊興致勃勃,甚至還有點緊張——她捂著姚佩雲眼睛的手出細汗了,隱約有點顫抖:「對啊,是我在南屋搗鼓的東西,你想法有時的確天馬行空,鰲山上的點綴你想讓它漂水裡,費我不少功夫呢。」
說著,捂著眼睛的手慢慢鬆開,閉著眼的姚佩雲眼皮上立馬映出柔和且多彩的光亮,她猜是燭光,但絕非燭光那樣簡單。
「你真把那些水仙燈……」邊說話邊慢慢睜開眼,已經猜到屋裡點有花燈的人被眼前意境優美的景象震驚到一時忘記自己接下來正準備說設麼。
琉璃魚缸里注滿水,圓溜溜的肥錦鯉在裡頭悠悠然吐泡泡,水面漂浮著含苞待放造型的水仙花燈,五六隻圍成一圈,其餘幾個悠然到處漂,燈光映在水裡,水光映出琉璃彩,彩光散滿整間耳房,屏風上的「歸來圖」似乎也在彩若霞光般的燈色下活起來,魚兒游帶著水面微動,水面微動輕輕漾著燈兒飄轉,姚佩雲想不到能用什麼詞句來形容這般景象,非要硬說得話只剩兩個字能表達:
好看!
片刻,姚佩雲臉頰被人用手自下而上挑了一下,問她:「咋還看傻了?可不可以回回神?」
「……有,燈上有簡筆畫唉!」姚佩雲終於從屏風歸來圖上轉動的七彩光景象里看出貓膩,指著屏風上映出走馬燈效果的簡筆畫激動地抓住謝岍手搖:「我認出來了,這畫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大柳營寨門前,穿著男裝的小胖妞仰頭看著嘴裡叼根草的大高個道士。
那是她們的開始。
「吼,原來我在你眼裡就是圓圓胖胖啊。」姚佩雲看畫看得激動不已。
謝岍挪過去半步伸手撥了下某盞花燈,屏風上投出來的簡筆畫換了第二幅。
——大高個舉著兩隻包紮成粽子的手,矮矮的小胖妞給她扎腰帶,因太過用力扎而被腰帶反扽,一臉趴在了大高個的後背上。
圖畫讓姚佩雲清晰地回想起當時給謝岍扎腰帶的場景,那時穿的厚,她吃奶的勁都要用上了,狗謝岍仍舊說腰帶沒紮緊,袍子透風,所以她咬緊牙關用力一勒腰帶,孰料被自己的力氣反扽得一頭栽在狗謝岍身上,可被這傢伙笑話好久。
往事歷歷在目,姚佩雲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我就說你當時是故意捉弄我,你還不承認!」
謝岍舔舔嘴不說話,眼底倒映著溫柔滿溢的燭光,修長手指輕撥,屏風上畫面再換第三幅。
——熙攘集會上人頭攢動,扛著鼓囊囊褡褳的大高個無奈地抬著只手,手腕上系根長繩,繩子那頭剛從小胖妞手裡脫落,因為這丫頭看見了不遠處賣柿餅的攤子,手腳並用地要從人群里擠過去買柿餅。
人家都是見色忘義,她是見吃的忘伴侶,真實到不能再真實。
想起以前的點滴趣事,姚佩雲站在那裡咯咯傻樂,說:「還記不記得有次出去吃飯,我吃下半個饅頭,說吃飽了,你震驚得睜大眼睛張開嘴看我,那樣子簡直不要太可愛,要是我也會作畫,肯定也把你那樣子畫下來!」
「還有呢,看這個。」謝岍轉換花燈,又一幅簡筆畫映在屏風上。
——長生河畔,烈火熊熊,人群中的大高個從身後牽住小胖妞的手,低頭私語。
「倘我身死,他日你過望春,若遇春風拂面,那便是我來看你。」
分明沒有隻言片語的煽情,姚佩雲卻鼻子一酸,她似嗔非嗔來拍謝岍胳膊,話語尾音帶了忍哭腔的顫抖,臉上笑意未散,故意說:「費心耗神弄這麼大場面給我獻寶,說吧,又在外頭闖啥禍了?」
「前幾天夜裡我做了個夢,就是不日前,早上起來特別不高興那次。」謝岍撥動花燈繼續旋轉,屏風上換上其他趣味十足的簡筆畫,大高個的神色認真起來。
姚佩雲說:「我記得,那日一早還哄了你許久,你卻始終不肯說出來為何不高興。」
謝岍抽抽鼻子,完全褪去在外時的凌厲囂張,模樣軟糯中不失幾分委屈:
「那夜做夢,夢見你帶個男的和一小孩來找我,你說那小孩是你兒子,那男的是你相公,你們自幼相識,成親多年,因吵架拌嘴你負氣出走去找你哥,這才認識了我,夢裡,你還說跟我好只是玩玩,你相公帶著孩子來找你,你要回家去了,特意來跟我告別。」
當時在夢裡應該真的很難過很難過吧,現在再提起夢裡事,大高個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
「夢都是反的,」姚佩雲過來抱住謝岍,緊緊抱住這個委屈需要安慰的傻大個,聲音不由自主放得輕柔:「我怎麼會跟別人成親呢,小傻子,我最最愛的人是你呀。」
謝岍一抽鼻子,委屈巴巴說:「那你願意下嫁與我麼?」
姚佩雲笑著拍她後背,促狹說:「我要嫁也是高嫁吧。」
「不是高嫁,」謝岍掙開姚佩雲的懷抱,後退一步亮出拿在手上的石質戒圈,一個揖禮深深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