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你今日問我,我便借著說些平日裡不能說的話。周家到底是大家,這些家族慣是顏面最重要。你如今這般性子,還是得去些,先生多少次在下人眼前丟面子。周家的夫人斷不能這般任性。」
阮蘿又掛了淚,點了點頭,仿佛真的嚮往有一日見周之南父母,且為他斂了性子。因如今他生死不定,阮蘿什麼都願意應。
她不成想,周之南又哪裡捨得讓她克制自己呢?周之南最是賤皮子,她願給他分毫理解,他最會溫柔傾泉相待。
第26章 籌謀間
你可否知道,凌晨到天亮之間,有一段「混沌時刻」,天不明不暗,月神和日神在忙著輪換。在這期間,每個徹夜未眠的人,可以說任何想說的話,做任何想做的事。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是你知我知,甚至你不知,我知。一切都是只屬於你自己的。
這也是為何大多暗殺和見不得人的交易,神婆惡毒的詛咒和少女祈禱,都在此刻發生。因沒有神會看到,便不會在功德簿上寫你幾筆。
上海市最大的港口,凌晨海風呼嘯,周之南在心裡默念一句:蘿兒,好生想你。
一條浪撲過,如同雁過無痕,誰也不知道周之南心事。
阮蘿一夜窩在沙發里睡不安穩,天蒙蒙亮,天邊開始泛著茫茫的白,壁爐的火已經快要燒完,周宅響起汽車停穩的聲音。
周之南腳踏進周宅,帶一身海水的咸腥氣,海風的生冷感。面前忽飛來一隻「短毛家雀」,撞進他懷裡,嘴裡喚著「周之南」。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聲音,上海灘唯一一個喚他周之南大名的正是此刻披著真皮斗篷的阮蘿。
他試圖推開她,「蘿兒,我身上寒,且換身衣服再抱。」
周之南身上只穿了身西裝和風衣,這一夜定是凍的不輕。梅姨確定人沒事,幫他把風衣褪下掛起來,就鑽進廚房煮參湯,好作滋補。
阮蘿不應,使出吃奶的力氣掛在他身上,一聲不吱。
他無奈嘆氣,把人提著上了樓。到了房間裡想把她放在床上,卻被勾著脖子同她一起躺下。
潔癖周老闆可受不了,「弄髒了床……」
可阮蘿不說話,滿臉倔強的勾著他脖子,周之南騎虎難下姿勢尷尬,真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
「你讓我換身衣裳,我嫌髒。然後好好抱抱你,可好?」
身下人的小腦袋搖的很快,不答應。
他本還想洗個澡,可別說洗澡,衣服都不讓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幸虧梅姨到的及時,見兩人尷尬姿勢偷笑,表面上只裝看不到。參湯放在床頭邊上,出聲提醒。
「先生不吃薑我便沒煮薑茶,參湯也來不及多燉,先趁熱喝一碗熱湯,下面還在煮著,燉爛了再盛上來。我去浴室放水,先生可得泡個熱水澡,不然寒氣入體就嚴重了。」
周之南強行蹭了蹭露出半張臉,回應梅姨:「好,你也一夜沒睡,水放好了就去歇吧。」
房間裡又只剩兩個人,周之南拿梅姨的話勸她,「你聽沒聽梅姨怎麼說,蘿兒,我好想去洗澡,髒的難受。」
脖子間的胳膊終於鬆了松,剛在碼頭他周之南也沒被人抵著脖子,如今卻被個小姑娘鎖喉,真真丟臉。
阮蘿悶著聲音說,「先喝湯。」
周之南坐起來端著碗喝,一口喝下去半碗便放下了。
「喝光。」
阮蘿高壓監視下,他再端起碗,喝了個乾淨。還要把碗倒過來給阮蘿看,吶,我喝光了哦。
他到衣櫃裡取了睡袍,牽著阮蘿進了浴室。仍是上次兩人共浴的那個浴缸,梅姨放好了水。
周之南把西裝脫下扔在地上,入了水,脖子靠在浴缸邊緣,半閉著眼。
阮蘿扯個了個小矮墩子坐在浴缸旁陪著,低頭聞了聞周之南發梢,仍是濃濃的海腥味。
周之南發覺她細小動作,笑了笑,「你不如給我洗個頭,最好再抓抓。我這吹了一夜的海風,真磨人。」
阮蘿在架子上拿了進口洗髮水,又從柜子里找了個噴壺添水。同周之南扯開些距離,先上了洗髮水,再用噴壺灑水打泡。泡沫起來了,便雙手給他細細的抓、按,周之南舒服得昏昏沉沉,幾欲睡著。
「我竟不知你還會給人乾洗頭髮。」
阮蘿笑,「我以前在北平,什麼沒做過呀。這般的給人洗頭,洗五個,便能換一頓飯。」
周之南驟然睜眼,從發間扯了阮蘿的手出來,「早知道就不讓你做了,怎的不跟我說。」
她打掉他的手,「都是泡沫,別鬧。」繼續給他抓,只周之南沒了享受的心思。
他雙眸清晰,似是有些悔意。阮蘿見狀食指沾著泡沫,點了他額頭正中央一下,仿佛為他開了「天眼」。
「周之南,想什麼呢。你會讓我給別人洗頭嗎?」
「不會。」
「那不就結了呀,這是給你私人服務。」
好,只屬於我一人。
周之南洗完澡又是光溜溜只穿一件蠶絲睡袍,阮蘿低聲罵他「不要臉」。
卻被他聽到,「不要臉?」
「我可什麼都沒說,我想睡覺了。」
太陽已經升起,周之南拉上了那層遮光的窗簾,兩人上床準備補覺。他頭髮還沒幹透,便靠在床頭拿了本書隨意翻看。阮蘿枕著枕頭,一雙手摟著他的腰,眼睛轉著,哪裡是一副要睡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