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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怎麼能放心。

    現下腦子一團亂,捋不清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明明下午剛打消的懷孕可能,怎的晚上就小產了。

    韓聽竺帶了人來包住整個醫院,嚇得人心惶惶。如今上海灘最可怖的除卻日本人,便是幫會這些凶煞了。

    走廊里寂靜無話,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到聲音,周之南忽的喚了兩個人,「去步高里,把趙白楊綁了送到周宅。」

    他說的是抓藥的小廝小趙。

    韓聽竺坐在他旁邊,貼心遞了盒大前門香菸,周之南沒完沒了地抽,不多會地上就一堆的菸頭。

    全然忽略醫院禁止吸菸規定。

    直到口乾,李自如出來,後面是病床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的阮蘿。

    見李自如點點頭,他差點沒忍住眼淚流出來。

    澀澀開口,只說了兩個字,「回家。」

    韓聽竺遣了部分人回幫會,教司機開車同去周宅。陸漢聲也得了風聲趕來,一時間周宅好不熱鬧。

    晚上十點鐘,廳堂里亮的晃人,是比午夜霓虹還刺目扎人,沙發上皆是上海風雲人物坐得滿滿當當。

    周宅僕人被叫來「觀禮」,周之南今日要行家法。

    小趙被韓聽竺的人扯上來,還呈上了當初他在程記抓藥的單據,說是在他一件忘記洗的舊衣兜里發現的,上面日期正是年前那兩日。

    周之南聲音冷的滲人,「這是作甚的?」

    那小趙緊張,磕磕絆絆地說不利索個話。

    「這……這這這是……給我姆媽抓藥的單據。」

    又過來了個手下,按住小趙一隻手,先前那個從口袋裡拿了把匕首,手起刀落毫不猶豫。

    小趙大叫一聲,還要被打,責令他銷聲。一節手指落地,李清如抿嘴偏頭,眉頭微皺。阿陰倒是不像她那麼不自在,只靠在韓聽竺的肩頭有些精神不濟。男人們自然更加見怪不怪,表情淡淡的,仿佛在看一隻待宰的兔子。

    「自己說。」周之南懶得同他廢話。

    那小趙哭紅了眼,想捂著自己手指又不敢,開口承認:「我年前……打李醫生那回來……摔壞了兩副藥……就近……就近……在程記藥房補的……趕上程老闆巡店……還打了招呼……」

    他又趕忙加一句,「是我自己抓的……他們沒見過方子……」

    程山。

    又是程山。

    周之南面色愈沉,頓了許久。

    「梅姨,明日給他姆媽送些錢。」

    梅姨應答了聲。

    韓聽竺覺得血腥味有些重,微微皺了眉頭道:「拖下去處理罷。」

    手下扯著小趙下去,他還在叫著求著。韓聽竺的人自不是閒飯的,伸手卸了他下巴,免得擾了樓上小姐休息。

    他今夜註定命喪黃浦江,為大上海的亡靈再添一縷新鮮氣息。

    梅姨使了眼色,四個丫頭顫顫巍巍地跑過去拾了那塊地毯四角,上面還放著小趙的半截指頭,她們心裡怕,但眼下只能故作鎮定裝沒看到。

    地毯換了下去,再從庫房拿張新的、一模一樣的鋪上,抹布擦乾淨滴在瓷磚上的血跡,便好似甚也沒有發生過。

    除了梅姨,沒人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只以為是給先生抓藥熬藥的小廝壞了規矩,現下人落到韓先生手裡,定沒個好。

    夜剛剛深,好戲要開場,主角應到了。

    「去『請』程山來吧。」

    梅姨讓下人門各回了自己房間,沒人願意惹事,趕緊四散開來。她上樓去守著沉睡的阮蘿,李清如跟上,不樂意瞧這些醃�H場面。

    程山剛同程夫人歇下,還沒睡熟就被人闖進屋子抓走。

    現下外面入了夜,風還是寒的,他只穿了身睡衣,凍的鼻頭髮紅。被推搡著倒在剛剛小趙斷指那地方,表情愣怔。

    抬頭見沙發上坐著周之南、韓聽竺、阿陰。陸漢聲開了瓶烈酒跟李自如拿了杯子在旁邊悠哉站著,邊倒邊喝。

    「周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之南現下只覺得心力交瘁,慶幸今天沒喝藥,不然保不准什麼時候就暈過去。他甩了那張單據給程山,盯著他開口。

    他仍裝不懂,周之南雙手拄在腿上,撐著下巴,眼神示意了下旁邊的人。

    還不忘叮囑,「別弄太大聲。」

    便拿布堵了程山的嘴,又一邊抓他一隻胳膊,同時下刀子,一左一右兩根手指應聲落地。那兩人還對視一看,仿佛在怨怪對方和自己砍的不是同一隻。

    拿出了堵嘴的東西,程山聲音痛苦,「周之南……你瘋了。」

    他心裡暗暗回答,是,真真瘋了。

    「做了什麼。」

    見他閉口不提,韓聽竺揮了揮手,立在程山身邊的手下又要動手,他蹭在地上躲,「別……別……我說……」

    他也知道怕的。

    且他現下不知道,自己這兩根手指還接不接得回來。

    「我只是抓了一小把……想看……看是什麼藥。」

    也就僅僅是抓了這一小把,藥性就已完全不同,承受災難後果的卻是阮蘿。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呢?

    他杏林世家程家後人,居然做偷拿「病人」藥材之事,且鑄成大錯還要輕飄飄道一句「只是」抓了一把而已,任誰都要問一句德字何在。

    李自如一杯最烈的威士忌澆灑在他斷指處,聽程山厲聲哀嚎,涼嗖嗖啐一句,「下作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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