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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美珍被阮蘿說的臉色難看的很,她本就看不上阮蘿,在外周之南從未明說她是何等身份。只人人見是周宅出來的周姓小姐,通通禮讓三分。剛入學堂程山把她的同學家庭都打探了個清楚,這個周蘿是必須交際的,她便刻意討好靠近阮蘿。
近些年上海灘不流行早婚,所以程山才沒早早給她定親,為的就是多些時日挑選。只如今程家出了問題,人人避之如蛇蠍,更別提定婚約了。
程美珍厭煩極了阮蘿,脾氣古怪,說話刻薄。她必須時時哄著縱著,也曾妒忌周之南對她嬌縱。可自撞見周之南衣衫不整地打阮蘿房門出來,她便不羨慕了。
周之南雖生的漂亮,但年過三十,看著就不是她們那般青春年紀。她愛慕沈仲民,因他積極樂觀努力生活,有年輕的氣息在。更遑論他口中都是自由與民主,真真的西式思想,頂時髦的。
阮蘿對程美珍最後仁慈,便是差了司機送她回家。
至此她阮蘿可以說,在上海灘再沒朋友。
第16章 折繡球
下午太陽正盛著,阮蘿在後院摘了些花,就在院子裡的桌子上插花。想著那日下人說霞飛路那邊許多新開的西洋玩意的鋪子,暗自打算改日讓周之南帶陪她去逛逛。因她已同程美珍徹底鬧翻,不然定叫她同去,周之南算是備用方案。
院子裡的僕人見阮蘿神色如常,在那對著各色的花饒有興致,心裡暗說她真是怪物,上午剛同程美珍鬧那麼大響動,睡了個午覺起來又是正常樣子。
阮蘿不論旁人如何的看她,你若問她心裡不難過嗎?難過的,她認真對待了的友情被辜負了,程美珍不過是為著周之南才同她交際。但她從小不受父母疼愛,便養成了個對待感情淡薄冷漠的性子,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還是習慣了強忍著不在意。
吶,花好看,就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打前院跑過來了個丫頭到阮蘿面前,急匆匆的。
「小姐,您快上樓看看吧。先生回來了,好像出了事情。」
阮蘿放下了手裡的花,梅姨遞上濕毛巾給她擦乾淨了手,留下了一句「花別亂動」趕緊往前面走。
到了廳里,只見陸漢聲一人,急的來回踱步。
「周之南呢?出了什麼事?」
陸漢聲拉著她開口,「日本來的新任經濟司司長今日到滬,早早下了帖子請之南吃飯,談上海經濟。這齣來的時候我晚了幾步,不知哪得來的風聲,有早等在門口示威的學生。」
「然後呢?周之南怎麼了?」
「也沒甚的大事,就是朝之南扔了東西。還有就是護著之南上車的時候,有拿了棍子的戳到之南了,我見他額頭乍起了大片的汗。」
「人呢?」阮蘿沒見周之南人,聽他說的也不知道到底傷成什麼樣。
「上樓了,應該是去洗澡了,畢竟身上蹭了髒東西……」他說的有些心虛,周之南有潔癖,從沒說過,但身邊人都看得出來。
「你不攔著他些,也不知道傷的多重,怎的還直接去洗澡了?」阮蘿邊說邊急著上樓。
「我攔得住他嗎?他讓我在這等李自如……」
阮蘿早跑沒影了。
先跑到了周之南常用來洗澡的那間浴室,進去只看到整套的西裝被亂扔在地上,架子上的用具也被故意掃掉,落的到處都是。
看樣子是氣著了。阮蘿再到書房,沒見到人,便跑去主臥。此時他正穿著睡袍,手裡拿著杯子站在窗前,剛好看得見後院裡的桌子,阮蘿插了一半的花正放在那,沒人敢動。
走近仔細看他頭上仍滴著水,幾縷碎發耷在眼前,聽到聲音回過頭,表情有些陰鷙。
「周之南,你真兒戲,受了傷怎麼能立刻就去洗澡。」她如今倒拿出教育他的陣仗來。
「死不了,怎的澡還不能洗了。」
嗯,語氣也不妙,可以確定氣的不輕。
「氣到了?」
聽她這句問,周之南只涼颼颼的瞥了她一眼,沒回答。
你看這些人,真真不長眼。周之南自在家裡做少爺的時候就潔癖的很,衣服髒了一點都是不會穿的。遑論你朝他身上扔雞蛋菜葉。
阮蘿也湊近仔細看他,發現他額頭也剮蹭破了,許是洗澡的時候沾了水,此刻那口子發著紅。傷應是小傷,但就怕感染。
「你就不能忍忍,你瞧你這額頭,都泛紅了。一會等李醫生給你看看。還有你身上怎麼樣?陸漢聲說被棍子杵著了?」
「沒大礙。」他有些躲閃她關切目光。
「周之南……」
此時傳來敲門聲,是陸漢聲帶著李醫生來了,阮蘿走過去開門。
李自如一進門就講風涼話,「喲,聽說我們之南挨打了?」
陸漢聲趕緊在背後拍他,周之南也開了口。
「你趕緊給我看,讓他們兩個放心,然後滾出我的房子。」
「氣的不輕,氣的不輕,都開始趕我了。」
李自如給他額頭上的小傷口消了毒,「這沒什麼大礙啊,漢聲給我打電話那股著急勁兒,我還當之南要死了。」
阮蘿忍不住開口,「不是這裡,身上,身上的嚴重些。」
「衣服脫了,我瞧瞧。」
阮蘿猜他裡面什麼都沒穿,扯了被子給他蓋住下半身,周之南解了睡袍,露出上半身。他平日裡少不了同陸漢聲打羽毛球,得了空都會運動,身材保養得好,不似別的老闆那般挺八個月孕肚,一輩子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