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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情深陷時,還要記得問:「漢聲哥哥……我是誰?」
可她的漢聲哥哥也不知道她是誰。
或者說,心底里知道,不願意說出口。
凡事一旦說出口,便坐實作孽深重,無法彌補。
第二天,她還要起個大早,扯了帶血床單剪個碎爛,去學堂路上丟掉。而陸漢聲宿醉起晚,從李清如房間出來,正撞上悠閒闊太鄭以瑟。
鄭以瑟臉色鐵青,愣在原地,咬牙切齒啐他:「陸漢聲……」
伸手就要抽上去。
可他斷不會任她打,鉗制住她手腕,「大清早發癲,儂腦子瓦特?」
甩了她胳膊,到洗手間洗漱,大腦一片混亂,圍繞著一句話:如何同李自如交代。
沒法交代。
又過三五日,他夜夜應酬吃酒,宿醉而歸,大多睡在書房。上海灘的交際花們道是陸少婚後轉了性,開始專心工作與家庭,不再鬼混。
其實他只是有些悔。
可每每用早飯,她在人前仍是那副清高模樣,仿佛暗中從未與他有過□□瓜葛。
這讓他又有些不爽。
陸漢聲情場老手,斷不會貿然出招。因而這夜,他醉酒歸家進了書房,李清如後腳跟上,都被他餘光收入眼中。
「給你沏了醒酒茶,喝下罷。」
陸漢聲靠在沙發上沖她招手,李清如湊過去,三才碗遞他嘴邊,掀開蓋,茶水潤入口中。男人喉結滾動,在她抽手離開那一瞬間抓握住。
明明抓住了她,卻要說:「清如,不要愛我。」
她佯裝不解,夜裡風冷心冷,女聲也冷。「我沒有愛你。」
陸漢聲怔怔盯著她,李清如承認,心跳加速,抵抗不住那雙桃花眼。「那你作甚?我妻子就在隔壁。」
不說鄭以瑟還好,一說鄭以瑟,她就要呼吸加重,情緒也要波動。
李清如解兩顆盤扣,跨坐在他腿上,雙手帶著眷戀撫他雙頰,
「你娶她,怎麼不提前同我講?」
她還是在陸公館開始布置之時才知道。
陸漢聲輕笑,手無聲而動。
「同你個小姑娘講甚?自如與之南怕是知道得更晚。」
她也不氣,臉愈加貼近,兩人互相感知彼此濃重呼吸。
「漢聲哥哥,你好壞。」
巧了,這大上海說過他壞的女人數不勝數。但無疑,李清如是最特別一個。也只有她敢叫一句「漢聲哥哥」,若是別的女人,臉都要被他打歪。
「那要不要漢聲哥哥更壞?」
她低眉淺笑,「要。」
他一邊動手,一邊低聲提醒:「那你小聲些,以瑟……」
下一秒,被李清如唇舌堵住,不准他繼續講鄭以瑟如何。
因至少現下這一刻,他只是她的,斷不准提及別的女人。
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明日會如何,今後會如何,都不要考慮,只知道眼下鮮活,不談對錯。
…………
「嗯……漢聲……不要了……」
他下了狠手,「叫我什麼?」
李清如聰明,改口道:「漢聲哥哥……我累了……」
…………
事罷,他摟著李清如,點菸,還會勻她幾口仙氣,被她冷著臉躲開。
陸漢聲揪她臉蛋,「做完就同我冷臉?當真不可愛。」
李清如扯了他西裝搭在身上,「你第一天認識我?」
他笑,愛死她這幅冷麵。
或許說愛不恰當,但確不是那般意味的愛。
「你說自如回國,會怎樣殺我?白朗寧□□?還是鋒利軍刀。」
她臥在他懷裡,撫摸他肩頸。「他不會,我不准。」
仍是吊兒郎當的語氣,說一句「多謝李二小姐保我狗命」。
即便此時,他仍沒幾分真心。
李清如卻認死。
不出半月,他又開始尋香覓艷。
徹夜未歸,李清如逃了上午的課,青衫黑裙,長發飄飄,鬢間別著他送的珍珠卡子,懷中抱一本《西方美術史》。
好一副花季少女爛漫模樣。
扣響貝當路43號公寓的門,心裡數著陸漢聲從臥房走到門口所需時間。
門被打開,風流男人手攏胸前微亂的浴袍,見是李清如皺眉。
「你沒去上學?」
答非所問,她說:「我想喝水。」
鑽進了門,兀自到茶几前倒水,喝了一小口覺得味道不太好。正準備去重新燒水,臥室里發出響動,大上海新晉最□□星裹著浴巾出來。
李清如愣在原地,陸漢聲毫無波動,走到柜子前去選今日要穿的西裝,留她獨自面對。
那歌星只覺得眼前少女沒比她小几歲,卻神情冷漠,有些凜人。只當是陸漢聲表妹之流,不與她起正面衝突,轉身進了臥室換衣。
她心裡鈍著疼,也知道是自食惡果,但當真面對,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剛剛那一瞬間,她居然想,慶幸人披的不是她上次用的那條毯子。
可是,可是,在她之前,那毯子又被沒被人用過呢?
李清如不知,也不敢問。
還要緩過神,進廚房燒水,為他倒上一杯。
再回到客廳,那歌星已經走了,留下滿室的香水味。她默默去開窗,還要問他:「早餐吃什麼?給你簡單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