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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南,你該認清,她當不起周太太。」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呢?並不是笑阮蘿出身,不配做周太太,亦或是她配不上周之南。而是,周家家業繁盛,周太太並不只是愛情產物。近些年上海灘高喊婚姻自由戀愛自由,可那仍不是高門大戶的自由。
遑論如今暗流涌動,誰也不知道暗中架著的槍瞄準了哪位貴人的頭。
周之南的頭,誰不想要。
「你不明白,她很聰明。只我在時她才會嬌縱些。」
陸漢聲挑眉,持保留意見。
還是回到一開始的話頭上。他覺得,也可以考慮。
「我是在哪都一樣,大不了去英國便是同西洋女子約會,我英語還行吧?」
周之南被他逗笑,破除嚴肅神情,語氣輕鬆起來。「你就不思量著穩定下來。當初許多事情礙你,如今已然無礙,為何不洗乾淨自己。」
「哪裡是說洗乾淨就洗乾淨的。保不准我哪日又髒了,還不如一直髒下去。」
「漢聲,既然這樣就別再撩撥清如。」
「哥,再打一會。這干站著我都冷起來了。」
他轉移話題,周之南也不戳破,兩人拿了拍子向阮蘿那邊走去。
……
太陽下山,今日上海天空是紫色的,充斥著羅曼蒂克的美感。阮蘿在周之南書房的窗前看天空,誠然外面的世界很美,她卻只有周之南是整個天地。
但她不在意。舊社會女子一輩子託付給一個男人,往往被負被欺,她不怕。
你不能把她當做真正的周家小姐。再不濟阮蘿過回前十六年生活,又不是沒過過。
兩人摟在一起,短暫擠在一張沙發上。周之南又看了個把小時的公文,有些疲憊。
晚飯前,城南酒莊送來請帖,邀阮蘿得空去品酒,許碧芝近些日子都會在滬,靜候光顧。
她正窩在周之南懷裡,兩人一起拆開來看。周邊繪花鳥樣式的精緻紙張,配許碧芝親筆寫的簪花小楷。
是真真正正的簪花小楷。
這個女人可怕得很,明明是沒受過教育的,做起生意後苦練各種本事。你怎能相信,這秀雅字體,是個胸無二兩墨水的女人寫出來的。
他抖了抖那張紙,面色如同古井不波,任誰也看不出個中含義。
阮蘿倒是開心,因從未有人請她。且同程美珍斷交之後,偌大上海灘她再沒個能說話的朋友,也是寂寞。
「想去?想去就去罷。」周之南想讓她開心。
「可以去嗎?我同許老闆投緣,都是北平出來的,定有的話聊。」
周之南把那張請帖隨手扔在了茶几上,「可以。只酒不能多喝,覺得腦袋開始昏沉了,就需得放下。」
「周之南,你好��嗦呀,像個老媽子。」
換他敲她腦袋,「敢說我是老媽子。」
阮蘿埋在他胸口蹭了蹭,「周之南,我現在好開心呀。是不是每天都會這麼開心下去。」
他閉目,撫她的頭。
許碧芝是個人精,他生日宴帶阮蘿露面,唯有許碧芝沾陸漢聲的光同阮蘿攀上話。第二日就送帖子來請。她自是知道任何心思都瞞不過周之南雙眼,那便亮得清清楚楚,不怕你知道。
可這樣,並不能讓周之南放下戒心,仍應思慮。
他叮囑阮蘿,「許碧芝城府頗深,此番請你意義不明。你同她交際的時候,且要留心。」
阮蘿才不傻,知道他所謂的「意義不明」,明明就是許碧芝見她同周之南關係,走枕邊風路線。看的還是周老闆面子。
「你當我傻呀。」
她踹了他一腳起了身,捋順自己有些亂的長髮。
周之南只覺得時間就這麼過下去,也挺好的。
「頭髮就這麼披著,怪好看的。」
阮蘿偏頭看他,躺在沙發裡衣衫微亂,頭髮也亂,倦怠怠地眯著眼,好生頹廢。
「周之南,你最近好消極。整個人倦倦的。」
「嬌嬌,不想再工作,你養我。」
阮蘿噗嗤笑出聲,「行呀,我給人洗頭養你。」
他也坐起來抱住她細腰,頭埋在頸窩,咕噥了句:「算了罷。」
次日,周之南早起,他今日行程是上午陪阮蘿去城南酒莊,中午看她睡下再去俱樂部與人談生意。
冬日裡阮蘿更懶散,雖然她是想去見許碧芝的。
「就不能下午再去,我不想起這般早。」
周之南給她講為人處世之道,「雖是她請你,可上門做客斷沒有下午去的道理。這是禮節。」
好好好,敗給禮節。
汽車停在酒莊,許碧芝宛如一朵人間富貴花立在門口等候。她今日穿得更高調,想她平日裡便是常這麼穿的,張揚美麗。
她打遠見到車裡的周之南,笑意更深。
這證明她沒請錯人,也沒低估阮蘿在周之南心裡地位。
「周老闆,沒想到您也來了。」
許碧芝主動伸手,笑得嫵媚。
周之回應,兩人短暫握手。「下午才有事,尋思許久沒來,便來看看。」
她直接上去輕輕抱了下阮蘿,仿佛兩個人無比親昵一般,「周小姐,這麼快又見面了。」
阮蘿嗅得到香水味,是濃郁的玫瑰香氣,許碧芝從不掩飾她的魅力。
「許老闆,上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