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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南坐下,斷是拿她沒辦法,衣服不願意穿便不穿,飯需得吃。
「把這碗粥喝了再睡。」
她鼻頭嗅了嗅,是佐了香菇和雞肉的粥。加上昨夜操勞,她食慾瞬間提了起來,抱著碗吃的很急。
仿佛是周之南餓了她三日不給飯吃一般。
「慢些喝。該快的時候不快,該慢又不慢。」
阮蘿知他說的是什麼,有些害臊,放下了碗打他一拳。
「你瞧瞧,瞧瞧我這身上,你可還是個人。我當去報社投你夜裡做的下作事,定上桃色小報頭條。」
標題便寫:周氏企業周老闆斯文禽獸、凌虐少女、其心當誅。
周之南疑惑,憋著笑,「你還惡人先告狀。」
「我怎是惡人了?你偏愛個惡人?要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呀,周老闆。」
他默默熄火,雖這火壓根沒起來。給她扯上被子,遮個嚴嚴實實,再把人拉到懷裡。
「明明是你先撩,殺人羅剎不過就是你罷。眼下又同我火,拿你有什麼辦法?」
達到讓周之南服軟目的,阮蘿笑,縮進了被子裡。
「周之南,快些出去,我要睡了。」
周之南拿起碗,他最近愛穿毛衣,今日是件米白色的,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無害。
邊走還要邊念。
「牙不刷,臉不洗,當真是個臭嬌嬌。」
見他帶上門,阮蘿裹在厚實被子裡,笑的滿臉開心。
是她的紅茶味上午。
阮蘿上午圓滿,周之南卻不。
本打算見她睡下就去商會,可有人上趕著來找不痛快。
是沈家沈聞,帶著兒子沈仲民上門。
周之南真是覺得應找卦師算上一卦,怎的同沈家何時往來上了,沈聞還帶著笑,看的周之南暗暗皺眉。
沈聞和陸漢聲是同輩,有親戚關係。沒出五服,三服定是出了的。且許多年沒維繫,雖同在上海,兩三年也未必說上一句話。
論輩分,陸漢聲當叫沈聞一聲「堂表哥」,沈仲民當叫陸漢聲一聲「堂叔」。
陸漢聲跟周之南一起,什麼都做一些,手下工廠鋪位不勝枚舉。但沈聞保守,一個糧油廠開幾十年不變通。
偏偏有些同樣保守的生意人就看重他這點。人也還算機靈,如今沈家算是富足,巍然不倒。
莫名登門,必沒好事。
周之南已經料到,在心裡下了定論。
沈聞含笑開口,「周老闆,喜事喜事。」
他微笑,「哦?何來的喜事。」
周家幾代單傳,到他這一輩,家裡長輩只有父母二人遠在英國。竟不知哪裡來的好事,要告知於他。
那沈聞也是個好笑的,懷裡抱了個古典匣子,放到了茶几上,打開看是枚祖傳的金鎖。
「周老闆,我這番來得及,也是怕被別人搶了先機。但誠意十足,這是我沈家祖傳金鎖,歷代都是交給家裡長媳的。」
周之南笑意愈發深了,此時沒個了解他的人在沈聞旁指點,他也不知這笑是大禍臨頭的意思。
「那日生日宴上,我可是看到了,令妹出落的真是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塵,上海灘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哦?周之南竟不知,自己何時有了個妹妹。
周夫人也算是獨女,有一胞姐早夭。
他可真真是堂表妹都沒有。
「沈老闆有話直說。」
「是這樣,我跟人打聽了,令妹尚未婚配,我瞧著年紀跟我們家仲民相仿,便上門來求娶。」
他怕周之南拒絕太快,又緊跟著接了句,「令妹嫁過來,當然是下嫁。但我和夫人都是和善之人,定把她當親女兒養,仲民也是個會疼老婆的。」
「沈老闆,我可還沒應允。」
周之南冷哼,這都開始想著嫁過去後的事情了,真可笑。
「哈……周老闆見諒,是我心急了。」
沈聞是個機靈人,不是那般蠢笨的。沈家雖是和周家沒什麼往來,他只肖跟人打聽打聽,便會知道周家小姐斷然不是他妹妹的身份。
這只能說明,他打聽錯人了。
周之南添了盞茶,「我記得沈少爺也是去讀學堂的,還在街上見過他發革命傳單。沈老闆有所不知,現下年輕人都要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可不是您年輕時候那一套了。」
沈聞斜了沈仲民一眼,那眼神里皆是不滿。
「我同他講不要去摻和那些事情,仲民自是聽的。只有些時候抵不過同學哀求,才幫幫忙而已。這下子已經被我叫回家了,熟悉熟悉廠里的運作,畢竟還要繼承家業。」
「這樣啊,沈少爺意下如何呢?」
那沈仲民自從進了周宅,一聲不吱,今日可見他沒穿中山裝。少年人器宇軒昂的,穿長衫也是端正斯文。
「我自是聽從父親安排。」
嘖,這個場合若是讓程美珍看到,定要暗自抹淚。
說好的民主與自由,怎的就變成全聽父親安排,可憐可憐。
周之南只心道,是誰說錢是髒東西。那上面附著再多細菌,仍舊是人人爭奪的金貴寶貝。
輕而易舉能讓沈仲民甘願被舊社會婚姻制度擺布。
當初是誰冒失鬼一般在周宅教訓阮蘿?
不是如今乖乖沈仲民,是曾經的革命沈仲民。過去的我已經不再是現下的我,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