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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顧重一頓,身後髮型師的手也跟著她的動作停了一下,隨後將有些亂掉的髮絲重新捋正,繼續將造型做下去。
「你拍戲時不是有一次抓不到顏如玉在那個場景里的感覺嗎?當時問了在場的房佳芮和唐絮,她們也都有點抓不准,所以就幫你打電話給林商辭了,你們聊了十五分鐘。」
「劇組剛開機不久的事情了。」
經葉西雅一提醒,顧重就想起來這回事了,她是個只要一拍戲就會很投入的人,所以即便她當時和林商辭通了十五分鐘的電話,主要的談話內容都是圍繞著顏如玉,所以當她把自己從顏如玉這個身份抽離出來時,這件小插曲就被她不經意給淡忘了。
但其實,她能想起的,比自己忘記之前的都還要多。
當時拍夜戲,已經半夜一點多了,就連房佳芮和唐絮都差不多要回去休息了,是她上趕著把她們攔下來,多問了一句,房佳芮和唐絮討論了五分多鐘都沒討論出一個結果,所以房佳芮就打電話給了林商辭。
她原本想這麼晚了,對方應該已經睡了,想著不要去打擾,但是房佳芮卻搖頭告訴她,只要在三點之前找她,她都在。
她還記得拍《風華》時正好是秋冬之交的季節,而那一晚她和林商辭通電話時,是在室外停車場,天氣特別冷,她身上穿了好幾層的衣服也還是覺得冷,就連脖子後方的絨毛都豎了起來。
林商辭的聲音是沙啞的,伴隨著電話里些微滋滋的電流聲,不知道為什麼她聽了就覺得對方像是剛睡醒一樣,還沒開嗓就給她做講解,慵懶中帶著性感和認真,給她說了顏如玉為什麼會這樣。
她說的這一段是劇本里沒有的,是她林商辭編劇在編造這個人物時特別添加的背景,這一段並不會被呈現在屏幕上,而是要通過顧重的演繹去讓觀眾察覺一二。
都說夜晚人對聲音特別敏感,因為世界暗了下來,所以耳朵會開始加倍工作,提醒身體的主人哪裡有看不見的危險。
所以此刻顧重聽著林商辭的聲音時,聽出來她細微的吸鼻子的聲音,聽出來她在電話另一端的呼吸聲,她甚至能聽見對方本能的吞咽聲,還有她輕輕敲下按鍵的聲音。
她的想像力很豐富,所以她能通過對方細微的反應去聯想她此時此刻的狀態,比如林商辭現在正坐在酒店的床上,盤起的腿上放著筆記本,她一隻手握著電話,另一隻手正在敲打著移動滑鼠,五根手指骨節分明且纖細,也許還會有開得不明亮的床頭燈為她照明,在她身上打出柔和的光暈。
就這一晚,她幻想了林商辭的所有,但唯獨臉是空白的,就和這一晚從天空飄落下來的第一片雪花一樣白。
葉西雅看顧重安靜了好一段時間,於是她湊上去,看見她握著筷子翻攪著那塊三文魚,魚肉都被她夾散了,她也沒再吃。
「不吃了?」
顧重回過神來,看著餐盒裡零散的魚肉,她淺淺地嘆了一口氣,把餐盒往外推。
「不吃了。」
自從白天想起林商辭這個人後,顧重這一整天就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總覺得好像忘了些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但是總也想不起來,首映會開始之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間,在轉過拐角時莫名地有了期待,好像一轉角就會遇上什麼人,但是沒有,在看《山林》的時候,她下意識回頭去看,又不知道自己想看見什麼。
突如其來的落寞,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圖之,我是不是有病?」顧重很認真地坐在徐圖之對面的椅子上。
徐圖之被她整笑了,對她說:「嗯,看起來病得不輕。」
光顧重坐在自己辦公室里等她的這半個小時,萬秘書就跟她報告了好幾次見她一個人又皺眉又笑,還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那我是不是該去看個心理醫生?」顧重很認真在盤算,如果真的要去看心理醫生,要約哪天,這一個月都空閒得很,什麼時候都能約。
「別看心理醫生了,我直接給你聯絡一間精神病院把你送進去吧!」她只是去開了個會而已,回來顧重就給她說自己有病了。
「喂,我是認真的。」顧重不滿地鼓起腮幫子,「我很認真地在跟你諮詢這件事,你一點都不把我在意的事情放在心上,還在開玩笑。」
話音剛落,她又是一個愣神,曾幾何時她也有過這種不被重視的感受。
見顧重又跑神了,徐圖之也不免認真了起來,「對不起,是我不好。」
「算了,和你也說不清。」顧重話鋒一轉,隨即又問:「今晚要來我家喝酒嗎?」
工作了一天,徐圖之本來就有些乏了,但是一聽說喝酒,馬上又精神了。
「你說這個我就來興趣了,這就下班,再買點東西回去我們做個小火鍋。」
萬清在工位上眼瞅著還有一個小時下班,她嘆了口氣,卻瞧見自家老闆和自家藝人攜手走了出來。
徐圖之很隨口地問了句:「萬秘書,要一起喝酒嗎?」
萬清知道她不是真的要邀請她,便很淡很淡地應了一句:「不了,今晚有約。」
只見徐圖之點著腦袋,嘴裡繼續說著剛剛說了一半的螃蟹、魚丸、蝦滑,這就走了。
萬清盯著兩個人的身影直到她們消失在電梯入口,又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下班還有59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