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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系統,不過是一隻束手無力的貓,隨手就能捏死的玩意兒,紙月烏不覺得有和它認真的必要。
至於對這個港口少年的幾分特別...紙月烏垂下眼眸,細密的睫羽覆上眼瞼。
他確定世子已經身隕,不會將他與其他人混為一談,但時隔百年,突然在另一個人的識海,看到了與故人相關的一點聯繫,還是忍不住心神動搖。
手下動作不停,紙月烏將番茄切成小丁,和小米椒酸筍剁碎,拌成醬料,慢慢澆在從高湯里涮過瀝乾的米線上。切片的牛肉、秘制的肉醬、清脆的黃瓜絲、甘藍絲堆放上去,再撒上一把清香薄荷葉和幾勺雞樅油,風味獨特,鮮美清爽。
這樣的一碗番茄牛肉薄荷涼拌米線,正適合眼下的時節,清涼爽口,開胃滋補。
既有主食,也不能少了飲品。紙月烏靈宮的冰窖里,鎮著無數美酒。其中一瓮,是用修仙界的一口著名靈泉——冰乳泉,和生長在極北之地的瓊雪梨,釀成的雪梨酒。
冰乳泉誕生在北冰幽林的寒潭,泉水寒冽湛藍,有伐骨洗髓,清心安神的作用。
而少為人知的是,在寒潭深處,有一塊雪白的玉髓,能將泉水凝華成效用十倍、且多了奶香味道的乳泉。釀酒、做點心、乃至煮湯裡面放上一點,味道便醇美無比。
這樣珍貴的泉水釀酒,合該用上佳的果子來配。紙月烏用的瓊雪梨,聽上去雖然是一味寒涼的藥果,卻能治療肺腑的一切病症。
從芥川進門,紙月烏便聽出他聲音輕細低迷,略帶喑啞,似中氣不足,胸口隱隱有中空震動之聲,瘀澀凝滯,仿佛有一口淤血堵在喉間,而瓊雪梨正對這種症候。
終於將一切準備妥當,紙月烏慢條斯理地整理案板,全當沒看到一張貓臉。
但人越是心虛慌亂,就越發想再挑釁幾下確保自己的安全,這個規律同樣適用頗具人性的系統:「你不說話,是默認了唄?表面上裝模作樣地開一家店,擺出不干涉、不介入、超脫物外、不理世事的擺爛德行,其實心裡痒痒的,早就有那種小心思了吧?」
可能在大黃系統的心裡,照顧優待一位港口乾部,就等於別有圖謀:或是想順勢和港口建立聯繫,或是想勾搭芥川這位頗為俊秀的少年,不管哪條路子,都是紙月烏虛偽的證據——
這樣一位懷有超強實力,凌駕於異能者之上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清心寡欲,對權力和美人不感興趣?!
它故作理解,假惺惺地說:「既然有這種想法,直說不就好了?虧我還為你著急。難不成,你只想吃干抹淨地享受,不想做毀滅任務?沒事,這只是萬千小世界中的一個,人就算都死了,氣運吸光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有意思的世界還多著呢。你要是不願意去想,就交給我,我准能想到一條讓你既能享受,又輕鬆完成任務的法子。」
它說了許多,紙月烏卻只聽了滿耳的喵喵喵,從大黃再次開口,他就利用從系統那裡奪走的權限,切換了貓叫模式。
但聽它喵了這麼久,想也知道逼逼賴賴的老毛病又犯了,紙月烏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撥通了他上街時偶然瞥到的一個號碼——
「您好,這裡是喵德醫院,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
紙月烏清清淡淡地說:「我想給家裡的貓預約絕育手術,越快越好。」
第08章 芥芥吃得好香
系統本以為能讓紙月烏破防的,破防不成,給他添堵也行。
退而次次之,能憋得他沉默不語,精神上也算得了幾分勝利。
但誰能想到,紙月烏反手一通電話,就精準且兇狠地戳中了它的痛點?
作為系統,它已經失去了一切,作為大黃,難道連最後的尊嚴都保不住嗎?
相比起報復紙月烏,給他添堵,還是保蛋要緊!
大黃夾緊尾巴,低調且迅速地一路小跑,從後門溜了出去。
要是紙月烏知道大黃的覺悟,恐怕也會為之一驚:世上的人如過江之鯽,然少有人悟得,顧好自己,比對別人指手畫腳更緊要。
大黃連人都不是,卻能飛快領悟這個道理,還能立刻親身踐行,可見其悟性卓絕,聰慧機敏。
窗邊,芥川掙扎半晌,筋疲力盡,渾身大汗。他坐的地方極為不巧,當頭正有一道日光直射,雪白的臉照得微微透明,脖頸沁出一層汗。
黑色的衣料瘋狂吸熱,更何況他裡面還穿著一件棉質白襯衫,下身的長褲和馬丁靴緊貼著皮膚,一道道汗珠小蛇似的爬過,把衣服擰得水撈一般。
在陰冷的地下室還不明顯,港口的辦公大樓也有空調,但在紙月烏崇尚自然、少用電器的居酒屋裡——芥川恍惚地想,他要被捂死了。
帘布一掀,紙月烏端著木盤走了出來。芥川從一臉懨懨,立即變成警惕、憎惡的樣子,像一隻面對猛獸,竭力表現自己很兇的漂亮小黑貓。
這樣的貓兒,當真是比又蠢又壞的大黃可愛多了。
紙月烏神色軟化,唇角微微上抬了一下:「很久沒有照顧人,是我疏忽了。」
上一次無微不至地照顧人,還是百年以前。
世子自小體弱,臉色總是蒼白的,躺在榻上,衣襟里氤氳出一股藥香。細長的眉眼難過地蹙著,跟他說月哥哥我疼時,紙月烏心都要化了。
可奇怪的是,每當紙月烏爬上床照顧他,最後總是自己被哄著睡著。而且世子病得那麼厲害,力氣卻總比他大一些,至少被他抱住時,紙月烏從來沒能掙脫過,他甚至會懷疑,世子是不是在裝病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