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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想努力成為貴族夫人,擁有一片廣闊的平台、無數的人脈、掌握話語權,能更有效地...去發起慈善募捐,去救助兒童。」
她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天真,臉龐漲紅了一點:「我的弟弟妹妹,都是在流浪中死去的,感染疫病,沒有食物、醫療、更別提上學學習知識了...所以我決心去改變這一切。但這個社會,是一個階級森嚴,很難跨越的社會,我再如何努力,憑我一個女子的力量,也太微小、太緩慢了,尤其是我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上個夜校學習已經是最大限度了...很難出頭...」
意識到自己跑題了,撫子小姐趕緊收回話頭,道:「今晚的事,讓我看到了另一條路。您似乎可以令鬼服從...這種超自然的強大生物...我想,如果它們可以利用這強大的力量去做好事...」
她說不下去了,頭埋得更深了,見鬼,就算第一次出席公爵夫人的宴會,她都沒緊張成這樣。她深深意識到自己的荒謬和大膽,沒看旁邊的三個小孩都張大了嘴嗎?
撫子近乎有些懊惱了,她覺得自己還是太衝動了,怎麼會突然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利用鬼?那群吃人的怪物?
這時,她耳畔傳來一道冷靜的、淡然的聲音:「說得很好,我也有這個想法,但具體要怎麼做呢?」
撫子吃驚地望著紙月烏。
她沒想到,這個年輕卻神秘,漂亮也強大的西餐廳老闆,會認可她!
撫子敏銳地嗅到了一絲機會,並果斷地抓住了它。
多少設想,從誕生之初,就被人嘲笑譏諷不可能、危險、排斥、憎惡。
或許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會被人指責:竟然去吃怪蟲,真噁心!
說不定還會被排擠處決。
但對於發展進步,總要大膽去想,並試試看才知道。
既然危險,就努力做好預防措施,建立善後機制,而不是畏首畏尾,還要去嘲笑那些做出了嘗試的人。
她抬起了頭,認真地思索後,道:「現在一時半會兒,我確實說不好,尤其是在不了解鬼的情況下...但大致地說,一是要篩選可用的鬼,或許它們在習性趨勢下吃人,但也不乏炫耀力量、傷害人類為樂的傢伙,這種就算了...但若是願意贖罪懺悔,或許可以利用?二是要解決它們吃人的問題,否則再多計劃也無從談起。三是鬼也需要教育和組織,畢竟它們也曾是人類,即使現在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也不應該丟棄人的本性...我暫時想到這麼多,比較籠統。」
思路清晰,有理有據。紙月烏點了點頭。不論鬼的善惡屬性,它們畢竟也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其中也包括天道刻意培養的世界之子,他本就不打算殺戮殆盡。
但放任它們吃人是不可能的,他嫌噁心。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紙月烏還是對當時的事有心理陰影,所以,從本心上,他不想和鬼打太多交道。
交給別人的話...而且她還是金羽伴生者,說明有成為世界之子的資質,或許能扛起這份責任...紙月烏若有所思,上下審視了一遍撫子小姐,道:「你不怕鬼?」
三個小鬼莫名有點兒緊張。
撫子小姐道:「窮更可怕。」
這倒是實話。
窮,不但自己過不好,而且無從實現抱負,去造福更多的人。
紙月烏冷冷瞥了一眼那三隻小鬼,道:「如果你下定了決心,我可以教你如何對付和馴服鬼,我也會給你一些材料,你去研究解除它們的吃人習性,但我要提醒你,永遠不要因為它們的外在,就對它們有過多的憐憫,收起你的移情,它們應當知道,有些罪過,犯下了,就是原諒不得的。」
撫子小姐被戳中了心思,湧起強烈的愧疚。雖然紙月烏話說得不客氣,但卻將她點醒了。
是,她是因為這些小鬼天使般精緻的外表,想起了她早逝的弟弟妹妹,因此不自覺產生了憐惜...她硬起了心腸。
紙月烏很滿意,從靈宮中掏出一顆水蜜桃,扔給了她,道:「回家再吃。今晚有些晚了,我讓它們送你回去,明天你可以處理自己的事,後天早一點到,先從幫忙開始。」
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命令。少了一絲對女性的溫柔,因為撫子小姐的請求,相當於拜他為師,而師徒之間,拋卻不必要的客氣,嚴格要求才是正道。
藥郎見狀,也打開藥櫃,扒出一顆烏黑的丹丸遞給她,道:「這個,也拿去。」
紙月烏狐疑地盯著那丸子,倒是沒看出問題,又看了看藥郎,意思很明白:「毒藥?」
藥郎平淡道:「好藥。」
撫子心想,桃得吃,藥丸先放著。
整個過程,撫子小姐態度嚴謹得像是面對一場人生試煉,這也確實是她人生的轉折點——她推開了超自然世界的大門!成為某個大腹便便貴族的夫人和這比起來,簡直弱爆了。
回去的路上,不累試探地問了一句:「姐姐,你打算怎麼馴服鬼啊?我,我們可以幫你,別討厭我...」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臉紅,懊惱地低下了頭。
做了可怕的錯事,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喜歡他呢?他不配!
犯下惡事的時候只覺得痛快、爽,覺得自己可有理了,簡直站在道德的巔峰上,都快上天了。
是啊,他這麼孤獨、他變成了鬼、他這麼慘這麼不幸,吃幾個人泄泄憤怎麼了?抓幾個活人轉化成鬼親人陪著他怎麼了?他有什麼錯?錯的不是他啊,錯的是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