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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星沒有搭理他,轉身扶起躺在地上的女人。
天空仿佛被糊了一層濃稠的黑色油漆,鼻腔里是逃也逃不出的酸澀腐臭味,激的沈微星胃裡作嘔。她的動作溫柔,可眼神卻毫無波瀾。
女人原本溫婉的長相上青一道紫一道,臉上布滿了淚痕,棉布做的碎花裙上沾滿了塵土,肩膀上的內衣肩帶也被扯下來,掛在三角肌上。
沈微星用手擦了下對方的眼淚,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期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倒是圍在一圈的人,小聲議論。
「這怎麼連自己老婆都打呀?」
「老沈喝醉了,什麼事情干不出來,上次把她女兒打的弓了一個星期的背。」
許溧原本以為沈微星見不得男人欺負女人,想要幫忙處理一下,可就在對方扶起那個女人的時候,她還有什麼不懂的。
相似的長相,只是沈微星的臉部線條便向寡淡,雙唇抿起來的時候,嘴角是向下拉著,添了幾分不苟言笑的氣質。
許溧收回視線,好巧不巧就聽見旁邊男人說的話,剎那之間,耳朵想起一片嗡鳴聲。
無數個疑問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引起她好奇心的最初原因,竟然是因為這個。
許溧只覺得一股血液自胸口流向腦袋,沉甸甸的壓下里。
難怪沈微星不喜歡有人從後面嚇唬自己,不喜歡強出頭,她將自己的全身裹了層厚重的硬殼,像一隻自得其樂的蝸牛,遇見外界輕微的壓力,便把自己藏起來。
許溧是個怕麻煩的,她懶散自得慣了,哪怕開著自己的網吧,也會招著網管,把一堆需要頭疼的事情扔遠了,但偏偏要是一個麻煩能勾起她難得的征服欲,她又會拼盡全力向前。
她不知道沈微星算不算一個麻煩,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停在了對方身側,伸手試圖接過那個女人,「我來吧」
沈微星滿腹疑惑,她不是已經叫許溧回去了,為什麼人還會在這裡。
但由不得她疑惑,對面的男人捲土重來,嘴上罵著不著邊際的髒話,「小兔崽子,老子供了你這麼長時間,不是讓你添堵的,快叫你媽把她存的錢拿出來。老子要喝酒,老子要贏錢。」
沈母在一家飯店打工,收入雖然微薄,但卻做了兩手準備。她把一筆錢放在明面上,用來做家庭開銷,但實際上大部分卻被她存進銀行里,作為女兒以後的學費。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過著,可直到有一次銀行的簡訊發過來,不小心被沈父看見,所有的一切驟然變樣。
張口辱罵可能就是輕的,拳腳相向更是家常便飯。
沈微星僅僅只碰見兩次,就開始勸說沈母,把錢給這個男人。
她可以不上學,不念書,可以自己打工,賺錢養家,她只想離開這裡。但沈母好想把唯一的勇敢都給了她,自己半分都不留,笑著說:「我要是走了,之後被他抓住,會被打死的。」
「星星,你再忍忍,等你上了大學,就可以不用回來了。」
一腔的熱意經過經年累月的堆積,已經變成了雪山頂上的冰塊,堅硬而又寒冷。
但這冰塊經過今天的小火慢煮,不知怎麼的,好想生出一股的燃意。
她做的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不學無術的無賴。
沈微星將沈母擋在自己身後,一隻手臂做欄杆狀,擋著不讓人看,「沒錢。」
男人很顯然不相信,快步上前,似乎是想要辯解什麼。但沈微星匯錯了意,以為他還想打人,二話不說,把肩上的書包卸下來,直接扔出去。
不偏不倚砸在了沈父的肚子上。
男人下一秒皺起眉頭,捂著肚子,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沈微星冷冷撇了他一眼,隨後扶著母親準備離開,她撥開人群,步子還沒有邁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男人惱羞成怒的聲音,「你給老子等一下。」
結果那隻手還沒有搭上,但被許溧攔住了。
女人的力氣比不上男人,但架不住沈父喝醉了酒,渾身使不上勁,因此許溧很輕易就可以將對方的手腕攥住。
不止沈微星,就連沈母都驚訝住了。
沈父試圖將自己的手掙脫開來,可動了幾下,就是沒有掙脫開來,只得瞪著沈微星道:「快給老子鬆開。」
許溧雖然平常端著笑臉,但知道她脾氣的,沒幾個敢在她面前造次。聽見髒話對著自己,許溧眯來下眼睛,手上的力度更緊了,「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關你屁事,我在教育我孩子和我老婆,你趕緊滾遠點。」沈父依舊沒有什麼收斂,甚至比剛才更加咄咄逼人。
教育這個詞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很合適,可唯獨被眼前這個男人說出來,顯得格格不入。
「這就是你口中的教育?」許溧質問道:「不服你的話就直接打,你看我要不要讓警察來教育教育你。」
許溧是抱著三分嚇唬,七分認真談的,結果對面的沈父還沒有說話,沈母倒先開來口,說:「可不可以不報警呀?」
話音剛落,不只是許溧,周圍所有看笑話的人都愣住了。
只有沈微星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沒有聽見一樣,轉頭對沈母說:「一定會報警的。」
夜晚的涼風本就清爽,特別是靠近小河邊,沈父的酒已經醒了一點,聽著那邊的爭執,眼睛一轉,從許溧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說:「你報呀,就算警察來了又能怎麼樣,老子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