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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淼又踢了他一腳才走。
余飛鼻青臉腫地回家,他都不敢告訴自己媽是被方淼揍的,以他媽的性格,肯定會找上方淼罵街,這樣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他被方淼打了,他還怎麼見人。
余母問他他就說是摔的,余母全心全意忙著見隔壁村村長兒子的事,壓根不搭理他。余飛躺在床上嗷嗷喊疼,也沒空去找余靈的麻煩了。
這是酷暑,光是坐著,汗水都會流出來,浸在腫痛的傷口上,又疼又癢。
余靈很想念山上的池子,也很想念方淼。
等到徹底入夜後不久,窗戶被敲響了。余靈眼睛一亮,她輕手輕腳打開窗,望進一雙明亮的眼瞳。
「你是不是被家裡關起來了?」方淼湊過來問。
還好夏夜不安靜,小動物發出的響聲能吵得人睡不著覺。
兩人靠在窗邊小聲地說話,幾乎是貼在對方耳邊聊,壓低的聲音完美藏在蟲鳴中。
余靈一直把手背在身後,不讓方淼發覺自己手臂上的傷。
「你媽是不是還打你了?」方淼問,「你讓我看看手臂。」
余靈只好乖乖伸出手給她看。
月光襯得方淼眉眼溫柔,皺起眉問:「痛嗎?」
余靈:「痛的時候會想起你,這樣就沒那麼痛了。」
方淼心都要疼碎了,她寧願自己被多抽幾下,也不想看余靈疼。
她的神情太過心碎,看得余靈都晃了下神,等她垂眸去看握住自己手臂的指節,才發現上面的淤青,再聯想到余飛回來時的嚎叫,她還有什麼不明白。
「疼嗎?」余靈小心翼翼拂過她手背。
「不疼,一點小傷。」方淼沒把手上的傷當事,她從小到大挨過的打比這重的多了去了。
她忽然想起來,之前余靈回來,路過剛打完架的她,也只問了一句「疼嗎?」
彼時她們還不熟悉,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對方這樣一個人。
「這麼這麼狠呢?」方淼嘆氣,心揪得好緊,「你要認個錯嗎,不要耽誤你……離開的事。」
她說的每句話都像刀子割心,割得她好痛啊,但是她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放輕語調,儘量讓自己說得心平氣和一點。
「我打算提前走了。」余靈盯著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給足自己勇氣,才說出口。
「啊?」方淼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余靈看著她的臉,那種離別的不舍酸脹充盈心臟,全身麻木,唇抖得很厲害,她從未如此恨過自己的命運。
她可以讀書,可以努力,憑藉自己脫離泥潭。可她的力量太有限了,她要和方淼提前認識,就不能好好上學,好不容易放縱自己一個短短的盛夏,卻連這點時間都保不住。
「我媽給我談了親,我要是不走,就要被她們關起來等出嫁日期了。」余靈越抖越厲害,抖到最後眼淚如夏天的雨大滴大滴往下落,落得方淼無力地抱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可以揍一兩個人,揍三四個人,不能抗爭所有的人。
就像一個人扛不住塌下來的天,她沒有能力扛起來余靈遇到的困境。她是個女孩,她沒有辦法。
「對不起。」方淼只能抱著她道歉。
「方淼。」余靈叫她。
「我在。」
余靈推出她的懷抱,因為情緒太激動,她的臉泛紅,唇仍然在顫,眼眶通紅,眼神卻堅定得一往無前:「我明天晚上離開,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她們兩個人都有手有腳,總不會餓死,逃離這裡,外面處處是生天。
余飛又被疼醒了,他越想越氣不過,起床大喊余靈的名字:「余靈!」
余靈轉過頭,她抹開眼淚,又問一遍:「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她懷著無限大的期望,但也做好了聽見「不」字的打算,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籌劃多年,積攢了十幾年勇氣。
「余靈!」余飛自己睡不著也不想讓別人睡,大聲敲余靈的門。
「走吧,不要被發現了,」余靈推了她一把,把臉上的淚胡亂擦掉,「你還要在這裡繼續過日子呢。」
方淼往後退了兩步,忽然快步上前,阻止余靈關窗的動作,她喉嚨發緊,句子音調都不成線:「我跟你一起走。」
余靈笑起來,她眼角還有幾分淚光,終於開心起來:「我明天來找你。」
窗合上了。
余靈擦乾臉上的淚痕,恢復到平日裡面無表情的模樣,走上前一下拉開門:「你大晚上發什麼病!」
余飛差點摔個趔趄,他剛剛好像聽見人在說話,仔細聽又像是蟲在叫,疑惑地探頭進去看了一眼問:「你大晚上點著蠟燭幹什麼,家裡有這麼錢給你燒啊?」
余靈把他推出去,門板直接拍在他臉上:「滾!」
她現在裝都懶得裝了,一想到馬上就能帶著方淼離開這個地方,她開心得就要飛起來了。
余飛越想與不對,走出去繞著自家房子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人,摸著頭往回走,不小心摸到被方淼揍到的腫包上,痛得嚎叫兩聲,遠方有鄰居家的狗應了他一下。
等到余飛走進去,方淼才從雜草堆里站起來。
她披星戴月地往回走,低頭沉思。
……
「疼疼疼,」時勛疼得眼淚花都要滋出來了,「輕點輕點。」
沈意書無辜地站在一邊,這幕打戲當然是借位拍的,那個包純粹是時勛自己踩到石塊撞到牆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