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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顧臨修手中的把柄,是心頭刺,也是傀儡。
所以她必須時時刻刻待在宮裡,在顧臨修的眼皮子底下,顧臨修才會放心。
她如果消失,顧臨修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也要將人找出來。
到時候,不知道還要連累多少無辜人受難。
「沒關係。」
小公主反而安慰起他來,微微一笑:「總有一日,會再相見的。」
想起舊事,寺青的心神不由微微恍惚。
他看著逐玉,感懷地問:「所以,你是受了嘉陽的囑託才來的嗎?」
男人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緊盯著逐玉,不願放過她臉上絲毫的細節。
這回,逐玉頷首承認。
她看得出來,面前的男人確實很真情實意。這無名墳雖然沒有刻上名字,可依舊打理得很乾淨。
包括旁邊的竹林和桃樹,一看就是有人在悉心照顧著。
儘管早已猜到了結果,但在見她點頭的一刻,寺青還是忍不住微紅了眼眶。
「嘉陽過得可好?」他顫聲問。
逐玉想了想,實話實說:「還不錯,雖然行動不太自由,但是至少不愁吃穿。」
「那就好,那就好。」寺青心頭略鬆了一口氣。
只要小公主沒受到什麼傷害,平平安安地活著就夠了。
上完墳以後,寺青攔住逐玉。
中年男人經歷了那麼多大風大浪,此時此刻臉上的神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位姑娘,我能麻煩您一件事嗎?」
逐玉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一旦答應,就一定會把事情做到。
所以這種時候,為了避免麻煩,她最好的選擇其實應該是直接拒絕,然後轉頭離開。
但也許是被剛剛男人所說的故事所打動,也許是突然地想起了小公主讓她來上墳時的語氣。
逐玉應下:「說。」
寺青面露喜色,立刻說道:「如果姑娘還能見到嘉陽的話,勞您給我向她帶句話。」
「就說……」
寺青頓了頓,唇邊笑意清悵:「墳邊的桃花我總是種不好,希望有一日,她能親手來再種一株。」
逐玉頷首:「知道了。」
應承下來就說明,她還得找個機會去見那個小公主。
離開楊柳閣的時候,逐玉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為自己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下了無謂的事情而自省。
接下來的幾日,城中的搜查果然嚴格了許多。
城門口的士兵增多了數倍,對來往的人都要一個個叫停下來仔細地檢查。
所以這些日子,逐玉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租了個民房,暗中觀察著局勢。
等到風波稍微平息,城門口的守衛沒有那麼嚴之後,逐玉就打算動身回噬憂谷。
但還沒等她先離開,已經有人率先一步找上了她。
房門忽然被敲響,逐玉起身,警惕地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門邊。
這地方是逐玉特意尋找的,位置偏僻,沒有什麼人住,租房的是一對腿腳不太方便的老人,平時也不會主動上門。
於是這叩門聲便顯得格外突兀起來。
逐玉手上的傷已經養好了,長袖之下,手指緊緊夾著柳葉暗器,隨時準備一觸即發。
她伸出手,緩慢地撥開門閂。
外面的人隨之走了進來,逐玉就站在門後,低頭觀察。
先邁進房門的是一隻顏色雪白繡有雲紋的雲靴。
逐玉不禁稍微一頓。
這靴子……很是眼熟。
更熟悉的聲音響起,夾著兩分溫柔的笑意:「月余不見,警惕心竟然這麼低了。」
青年背轉過身來,一手摸著腰間的玉牌,另一隻手負在身後,握著一把摺扇。
他模樣俊朗,唇邊笑意溫潤,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錦袍。
光從外表來看,像是城中封侯拜相的高官之子,騎馬走在街上能引來滿樓紅袖招的小少爺。
沒人會想到,面前的青年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客之一。
是齊懿。
齊懿說:「如果我是敵人,在你剛剛出神的那一息,已經足夠出手將你解決。」
逐玉重又恢復狀態,只是看了他一眼,輕聲說:「光憑你,一息不夠。」
齊懿有些傷腦筋皺起眉,無奈地輕笑:「玉,你說話還是一樣的不中聽。」
逐玉說:「因為我從不說廢話。」
齊懿嘆息:「也就只有我的性子好,才能如此容忍你。」
最初,他只是想把逐玉培養成自己手下最鋒利的一把刀刃。
積累足夠強的勢力,才能夠讓他在爭奪下一任谷主的競爭中脫穎而出。
但是沒想到,這把刀實在太過鋒銳,鋒芒畢露,連齊懿都難以掌握。
僅僅用了三年時間,逐玉就從最底層爬上了少主的位置。
和齊懿已然平起平坐。
齊懿輕聲笑著嘆息,「怪我的眼光太好,親手給自己培養了一個競爭對手。」
逐玉嘴角撇了撇。
只有不熟悉齊懿的人,才會以為他性格好,看起來溫柔無害。
但逐玉剛進入噬憂谷的那兩年,就在齊懿的手底下訓練。
彼時還是少年郎的齊懿,頂著一副清貴公子的模樣,用極其溫柔的語氣,讓人把他們丟進蛇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