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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猶疑地道:「屬下好像見到玉小姐追著先前在祭祀台上的女子離開了。」
齊懿腳步一頓。
他若有所思地喃喃:「祭祀台上的女子?」
逐玉不就是因為她, 才和自己起爭執的麼?
「公子, 我們現在回噬憂谷嗎?」手下問道。
齊懿道:「你們先回去, 我在城中等著顧臨修的消息。」
而且, 還不知道逐玉去了哪裡。
難得見逐玉會關心一個人,他得查查那女子是個什麼來歷。
手下略為猶豫:「若是谷主問起……」
「便說我在執行任務, 」想了想, 他又添上一句, 「若是谷主問起玉小姐, 也這麼回答。」
手下應聲離開。
等他們都走了以後,齊懿這才拍了拍衣襟上的浮灰, 步伐不急不慢地從街上巡邏的金甲衛身邊大搖大擺地經過。
他朝顧臨修射的那一箭上,箭尖塗有毒藥。
普通人沾之必死,但顧臨修不同。
他內力不錯, 又是皇帝, 國庫里不知道有多少天材地寶可以用來吊命。
所以齊懿還需要潛藏在城中, 等等看這個任務能否完成。
他輕車熟路地避開人多的地方,身形幾轉,折進一條偏僻的小巷。
走到盡頭處,抬手叩響門扉。
這房子估計上了年頭,門上貼著的春聯都斑駁脫落,只剩下幾片殘碎的朱紅。
齊懿等了等,這才有人緩步走來開門。
木門被拉開,悠長尖銳的一聲「吱呀——」
齊懿對來人點了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開門的人警惕地左右望了望,才將門再次鎖上。
院子裡清簡,沒什麼東西。
看起來最貴的擺設,就是個石桌和幾個石凳。
齊懿自顧自地走到石桌前坐下,桌上擺著一壺清茶,也許是剛剛泡好,還冒著裊裊的白煙。
他轉頭,看著那人草木皆兵的樣子,唇邊泛開一抹嘲意:「你連我都信不過嗎?我是誰?噬憂谷懿公子,難道連身後有沒有人跟著都不知道嗎?」
那人抬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是個和齊懿年齡差不多的青年,許是身體不太好,他臉色比常人要白幾分。
他瞥齊懿一眼,沒什麼表情地說:「有備無患。」
青年慢慢地走過來。
他步伐極緩,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他的右腿似乎有些跛。
青年走到齊懿對面坐下,「所以,你的刺殺成功了嗎?」
齊懿嘴角撇了撇,道:「成功與否,明天就能知道了。」
見狀,青年篤定地道:「那便是沒成。」
不然,以齊懿的性格,早該給他長篇大論地描述自己有多英明神武。
齊懿:「……」
「什麼話這是什麼話,我的箭已經射中了顧臨修。」
青年抬眸,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果然,齊懿輕咳兩聲:「但是……」
「但是玉突然拉住了我,不然,我那一箭一定不會歪,肯定能刺穿顧臨修的心臟。」
青年眸光黯淡了幾分,他低聲喃喃:「連你都不能成功的話,誰還能殺得了他……」
經此一役,顧臨修若是沒死,一定會像烏龜縮進殼裡一樣,呆在皇宮不出來。
但皇宮固若金湯,哪裡是些江湖刺客能輕易進出的地方。
齊懿抬手為他沏了一杯茶,還是沒忍住好奇地問:「你為何如此恨顧臨修?」
齊懿遇見青年,是在幾年前做一個任務的時候。
那是個極為難纏的對手,臨死前還陰了齊懿一道,用毒粉迷了他的眼睛。
他身受重傷,雙眼還看不見,只能憑著印象跌跌撞撞地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他臨近昏迷時忽然感受到了有人的氣息。
齊懿用最後的力氣拉住來人的衣角,「救我……不然,殺了你。」
那人不僅沒理他,還一腳踩在了齊懿的手上。
齊懿吃痛,頭腦發黑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
這是齊懿待過最簡陋的地方,他抬眼,就看見臉色蒼白瘦弱的青年。
青年手裡握著齊懿的赤色令牌,面色冷淡地看著他。
見他醒了,只問了一句話:「噬憂谷的人?」
齊懿攏在袖下的手指動了動,暗器隨時準備脫手而飛。
青年目光下落,道:「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運功,不然,你會死得很快。」
齊懿驚疑不定:「你給我下了毒?」
青年不語,只是道:「我救了你,按照你們噬憂谷的規矩,你要為我辦一件事。」
齊懿磨了磨後槽牙。
這小白臉看起來病殃殃的,就像個普通書生,對江湖規矩倒是懂得挺多。
後來他才知道,青年當時完全是唬他的。
他沒下毒,也根本不會任何功夫,裝著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嚇唬齊懿而已。
從此,齊懿和這青年就成了朋友。
當然,是她單方面如此認為的朋友。
噬憂谷的人都以為齊懿很久沒有踏足過皇城,其實他來過幾次。
每每做完任務後,他望著天邊明月,都會產生出一股無處可歸的悵然感。
他在噬憂谷中外表最是溫和無害,但沒人敢和他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