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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以為自己惹他不高興了,磕磕絆絆地改口:「少,少爺好。」
顧臨修凝視著她,突然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原來這就是嫡庶之別。
如果當初沒有被換,那麼現在那個卑躬屈膝的人,就應該是自己。
這就是庶子的命。
可顧臨修不認命。
既然到了他手上的東西,他就一定要去爭。
所以他對著小女孩微微一笑,說:「我們一起去玩吧。」
顧臨修緩聲喚道:「妹妹。」
小女孩受寵若驚地搭上了顧臨修的掌心,難掩興奮地跟在他身旁,像只逃脫籠子的小白兔。
半日之後,女孩的屍首在池塘中被發現。
顧臨修沒什麼表情地站在一邊,微微眯眼。
陽光落在發脹發白的肌膚上,更像是只無法掙扎的兔子了。
嫡夫人和孟姨娘匆匆趕過來,他欣賞完她們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後,才抬步走過去。
顧臨修抬起頭,對嫡夫人露出一個笑。
「娘親。」
他一字一頓,猶帶著稚氣的嗓音,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從此以後,你就只能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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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顧臨修以少年之齡參加科舉,一路順風順水,最終一躍成為最年輕的狀元郎。
也是那一年,小公主降生,皇帝大喜,特賜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顧臨修遠遠地看著皇后懷中抱著的嬰孩,不知怎的,想起了久遠的記憶。
想起了那個怯怯地叫他哥哥的女孩。
那雙落水時仍然不敢置信的眼睛,和徒勞掙扎的小手。
顧臨修低眸,抬起了自己的手。骨骼修長,膚色白淨,他卻好像窺見了一絲血光。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比害怕更多的,是歡愉。
對於看著一條生命葬送在自己手中,臨死前的慘叫,和痛苦的表情,都讓他感到無與倫比的愉悅。
但午夜夢回時,在茫茫一片的夢境中,他總是聽見來自身邊無數人的唾罵。
他們揭穿了他庶子的身份,將他昔日的榮光踩在腳下,徹底粉碎了他所有的驕傲。
顧臨修大汗淋漓地醒來。
他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想要讓所有人聽話,那就只有站在權利的至高點上。
為此,他不惜一切,甚至可以和虛偽的父親合作。
宮變的那一日,他最先殺的人是不良於行的小皇子。
從那座宮殿開始,一路殺到了正殿。
劍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來時的路被染出觸目驚心的紅。
留下池央的原因很簡單。
為了利用,為了制衡。
也因為池央讓他想起了那死於池塘的小女孩,他想要她們睜著眼好好看著。
他一個庶子,如何坐穩這至尊之位。
如今終於爬上了這至高無上的皇座,顧臨修卻覺得很無趣。
因為底下的人仍然勸他信命,信天道。
就像這幾個月來官員死亡的案子,還有前些時候入宮刺殺的刺客,負責的人查不到頭緒,只能將自己的過失推到天譴之說上。
顧臨修嗤之以鼻。
可他如果想繼續安穩地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安撫民心之事就不得不做。
顧臨修最終還是選擇了答應祁山祭祀之行,只不過在臨行前,他帶上了池央一起。
池央看著他,帶著諷刺地勾唇:「你也會覺得畏懼嗎?」
兩人都心知肚明,帶上池央一起是為了什麼。
自然不可能是帶她出去吹風。
也許是掌握別人的生死太久,顧臨修也害怕起了死亡。
他知道有很多人想要殺他。
一但離開皇宮,就等於將自己的頭顱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其中威脅最大的,莫過於那些效忠前朝的舊臣勢力。
所以他帶上池央,是為了關鍵時刻給自己擋傷。
面對池央的冷言冷語,顧臨修只是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朕並非畏懼,只不過,你們越想朕死,朕就偏要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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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台寬大,是個高高建立拔地而起的平台。
兩人站在上面,無疑成為了周圍最顯眼的目標。
齊懿手指搭上弓箭,弓弦慢慢拉成飽滿的圓月型。
手臂用力,箭尖對準了顧臨修的方向。
只要他鬆開,這隻羽箭就會破空而出,然拉響刺殺的信號。
可就在齊懿打算動手的前一刻,旁邊忽然搭上一隻細白的手。
逐玉皺眉說:「不行。」
齊懿訝然地問:「什麼不行?」
「你沒看見嗎?顧臨修旁邊還帶著一個人。」
逐玉的目光緊盯著高台之上。
池央的一隻手臂被顧臨修拉著,看起來像是很親近的樣子。
實際上,這只是顧臨修用來桎梏她的手段而已。
只要顧臨修察覺到危險,一定會拉池央過來當擋箭牌。
逐玉跟顧臨修交過手,這人並不是一般弱不禁風的文官之子,手上功夫不弱,絕對有這個反應過來的時間。
齊懿眉心一皺,偏頭看了逐玉一眼:「你應該知道,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他拉著弓箭的手,沒有半分鬆動的意思。
齊懿是個利己主義者,他不關心任何人,他只在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