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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覺得魔可怕,但真正可怕的,卻是莫測的人心。」
山中無歲月,修煉起來更是難以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破境的那一日,鎮魔淵驟然震盪起來。
萬劍宗弟子們紛紛臉色一變,跟隨長老前來加固陣法。
漸漸的,震盪似乎停了下來。
眾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見一道黑風席捲颳起。
淵口,兩道人影在半空中若隱若現。
有境界高的長老看清其中一人的長相後,驚得睜大了眼。
「不可能!」他不可置信地喊著,「進入了鎮魔淵,他怎麼會還沒死!」
當年蘇塵衣入魔後被掌門親手行刑的場景,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那虛空之上,墨衫長發,眉眼清冷的人,不是蘇塵衣又是誰?
一別經年,蘇塵衣的氣質似乎愈發地冷。
而修為,在場的長老竟然都看不透。
除了蘇塵衣之外,旁邊還有個盈盈而立的少女。
她穿著的是身水紅色的裙子,如同嬌艷的桃花。
這樣充滿春日氣息的熱烈,應該是和蘇塵衣不搭配的。
但恰恰相反,兩人站在一起有一種旁人無法插進去的和諧與融洽。
有記性好的人同樣認出來,那是多年前掌門的另一名弟子,縱身跳下鎮魔淵的池央。
如今這兩人突然出現鎮魔淵上空,看起來還好手好腳的,而且明顯散發著來者不善的氣息。
直接引發了在場人的轟動。
「快,快去通知掌門!」
池央和蘇塵衣都沒動,她們只是互望一眼,然後將相牽的手握緊。
她們本就是為了對付掌門而來,自然不會逃跑,而是坦然地站在原地。
最先趕過來的,竟然是姜攸寧。
他一眼看見了池央,一如從前般地喊道:「小師妹!」
望見她和蘇塵衣牽住的手,眸光變得黯然了些。
姜攸寧想上前,卻被旁邊的人攔住。
「你清醒一點,沒看見他們如今身上散發著的都是魔氣嗎?他們是魔!」
姜攸寧皺起眉,高聲喊著:「那又怎麼樣!」
他嘗試著掙脫,目光直直地看向池央的方向。
「她是我的小師妹,永遠都是!」
「好了!別鬧了!」一聲斷喝響徹雲霄。
掌門終於出現了。
他的臉上不再帶著偽裝的溫和笑容,目光落在池央和蘇塵衣身上,神色陰晴不定。
「我知道,」掌門說,「這一日遲早要來的。」
為了能夠延續壽命,他做出了一件和心中的道背道而馳的事。
謀奪門下弟子的天生劍心。
這般卑劣,這般噁心。
諷刺的是,儘管得到了天生劍心,仍然也沒能突破那道門檻。
而他,除了將要面臨壽盡的問題,日日夜夜,還要受心魔折磨。
如今看見了池央和蘇塵衣的出現,掌門忽然覺得,解脫了。
這一切都到了結束的時刻。
蘇塵衣拔出了劍。
有弟子高聲質問:「你要做什麼!」
她目光直視著掌門,聲色冷淡。
「殺人。」
……
……
很多年後,這段歷史已經湮沒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
春去秋來,萬劍宗又迎來了一批入門的新弟子。
他們眼裡帶著憧憬,期待,和無盡的嚮往。
甚至有膽子大的,會跑到鎮魔淵附近,遙遙看這傳說中很恐怖的深淵。
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腳下踩著的這塊土地上,曾有兩人持劍,當著諸多人的面,將那曾經的萬劍宗掌門斬於劍下。
那兩人揚長而去,從此再無蹤影。
只有鮮血凝落在地上,像是一朵朵緩緩開放的花。
年輕的弟子忽然看見了一道身影,不怕生地湊過去:「掌門,你在看什麼呢?」
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不知從何時變得沉穩起來。
姜攸寧目光落在道路旁的桃樹上。
他答:「春日到了,桃花開了。」
春風又綠江南岸。
人間集市上,熱鬧而又繁華。
小販招呼著面前的客人,以他的目光,這顯然是對登對的璧人。
郎君十分俊秀,甚至有幾分過於秀氣。只是面上沒什麼表情,添了幾分冷冽。
而旁邊的姑娘,眉眼如畫,笑起來時兩眼完成好看的月牙。
看見這姑娘似是對攤上的簪子很感興趣,小販連忙見縫插針地道:「公子,這簪子正配這位姑娘,您覺得呢?」
那年輕郎君伸出了細長的手指,將簪子親自插進女子的髮髻之間。
唇角終於略為上揚,露出一絲溫柔的笑,「不錯。」
蘇塵衣拿出錢遞給小販,臨走時,忽然道:「你剛剛說錯了。」
小販詫異:「什麼?」
蘇塵衣道:「不是姑娘,該稱夫人。」
池央走出去一段距離,發現蘇塵衣還沒跟上來。
她站在璀璨的花燈之下,朝她招著手:「愣什麼呢?快走啦。」
蘇塵衣應道:「來了。」
兩人的身影逐漸融入人海之中,再難尋覓。
像是這世間最自由的兩個靈魂,放棄了功名利祿,化成了無憂無慮的浩浩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