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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被溫暖包裹,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這人都會站在自己身旁。
她們下樓梯的時候,腳步聲踩在水泥階梯上,像一曲混合的交響樂。
頭頂的聲控燈被喚醒,白熾光落下束束光線。
池央忽然笑了聲,轉頭去看林桐清:「像不像夜裡私奔的公主和騎士?」
「我雖不像騎士,」她望著林桐清,眉眼彎彎,「但你今天,是當之無愧的公主。」
入秋後的夜晚帶著些許涼意,林桐清卻覺得臉上驀然發熱起來。
幸好池央很快就將目光轉了過去,沒有看見她微紅的臉。
走出小區後,池央鬆開手到路邊打車。
夜風吹拂,林桐清不由抱起胳膊。
身上驟然一暖,一件帶著清淡香味的薄外套落在她的肩上。
林桐清詫異抬眸,對上池央微彎的墨瞳。
「幸好我早有準備。」她晃了晃另一隻手裡提著的紙袋。
給林桐清披完外套後,池央就站到路口邊等車。
林桐清捏著手裡的外套,香氣絲線般的,纏繞著她的全身。
她慢吞吞走過去,問:「我們要去哪裡?」
池央神秘地牽唇一笑:「去看看,我送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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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停在南靈山。
這裡是市里最高的地方,登上上面的涼亭,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接近傍晚的南靈山依然有不少人,多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互相依偎著相伴上山。
路旁的路燈已經亮起來,草木間偶有蟲鳴。
爬到最高處時,林桐清不禁靠著涼亭的廊柱輕輕喘息。
池央見狀,語帶調笑:「小畫家,你的身體素質可不太行呀。」
林桐清瞪她一眼,悶悶不做聲。
「別生氣啦,」池央指著天邊如殘血的夕陽,「看,多美啊。」
雲海被染成火燒似的金與紅,金烏墜落,濺下點點燦金。
林桐清的手指動了動,又懊悔地低下頭盯著腳尖發呆。
她沒帶畫本和筆。
指尖忽然被人抓住,她偏頭。
池央沒有看她,只是輕聲笑說:「這般美景,錯過就沒有了。何必非要用筆去記錄,肉眼看去也足夠美好。」
「況且,」她轉眸和林桐清對視,「總低著頭,會錯過更多景色,不是麼?」
林桐清定定地看她一眼,不答反問:「這就是你要送我的禮物嗎?」
「當然不是,還沒到時間。」
池央微笑,另一隻手忽然抬起,指尖拂過林桐清的鬢邊長發,將之掠到耳後。
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耳垂。
「我只是想說,我們小公主今天這般漂亮,就應該抬頭挺胸才對。」
不知是哪個字眼戳中了林桐清,她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偏偏手還被池央握著。
她沒掙開。
或者說,沒想掙開。
有風吹過,將兩人的裙擺吹起。兩種顏色甚至兩種風格的裙角相觸,時合時分,似是種無聲而親密的試探。
日頭很快西沉,天色黑得快,深邃的幽藍色爬滿天幕。
很像最初池央見到林桐清時,她在筆下畫的那幅畫。
但不同的是,彼時林桐清的畫中只覺得空曠孤寂。
此時夜空之下,卻帶著異樣的寧靜。
還沒成滿圓的月亮,躲在雲層之後,只灑下幽冷的清輝。
林桐清忽地說:「星星。」
池央抬頭看去。
夜幕初垂,明亮的星分布在四面八方,間歇地閃爍著光芒。
人聲漸遠,四周只能聽見輕微的蟲鳴和蛙聲。
若是再仔細些,也許還能聽見來自身邊人的呼吸聲。
林桐清想,這大概是她看見過最美的一晚夜色。
清風與明月,她和身側的人。
世界跟著安靜下來,似乎也不忍心驚擾這一刻。
她沒帶畫筆,但在心裡,卻已經千萬遍地描繪出此時的場景。
站著看了一會兒星星,池央帶著她坐到涼亭里。
「為什麼想學英語?」池央問。
這問題讓池央困惑了許久,林桐清為什麼對別的科目都不怎麼感興趣,偏偏對英語情有獨鍾?
而且那個英語老師,實在不是能有魅力到讓人跟著喜歡上英語的地步。
林桐清沉默了一會兒。
她輕聲開口:「因為……我媽媽。」
「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跟爸爸離婚了。」
「她是個畫家,長得很漂亮,畫的畫也很漂亮。」
她嗓音輕輕軟軟,有些悵然與懷念。
「可她終究還是選擇了不要我們,出國去了。」
「爸爸說,她是為了追求藝術,」林桐清譏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知道,她是愛上了別的男人。」
「為了那個男人,她才選擇離開這裡。」
「我想我應該是恨她的,可是……」她聲音低落下來,「我很想再聽聽她的聲音。」
林桐清背著林父,給她媽媽那邊打去過電話。
但接電話的是個外國男人,一口流利的英語,林桐清完全聽不懂,也沒辦法跟他進行溝通。
她想再跟媽媽打一通電話,所以才開始費勁地學習英語。
池央輕聲問:「打去電話後,你想和她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