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林桐清腳步略緩，有些糾結地遲疑。

　　  池央很快追上來，這次沒說什麼逗她的話，只是看了眼天空。

　　  「今天天氣真好呀。」

　　  碧藍而澄澈的天，萬里無雲，如同一塊巨大純粹的藍寶石。

　　  蒼穹之下，是校園裡的莘莘學子。或跑或走，或笑或鬧，充斥著獨屬於這個年齡的青春氣息。

　　  林桐清的心，也在這樣的氛圍中慢慢平靜下來。

　　  她偏過頭，看向旁邊的池央：「你不問問我，我考得怎麼樣嗎？」

　　  池央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需要。因為我知道，只要你盡力了，就一定能做好。」

　　  林桐清翹了翹唇角，忽地問：「你……想考哪所大學？」

　　  「我這般好，」池央揚眉，「自然是要去最好的學校。」

　　  池央說的話有些驕狂，林桐清卻知道，她一定能夠做到。

　　  她見過池央做平時的作業，輕鬆得好像在做小學題，而且正確率高得驚人。

　　  林桐清的心情突然有點黯然。

　　  那樣好的學校，以她現在的分數，肯定夠不上……

　　  池央看著她，語氣裡帶了絲調笑：「怎麼，想和我考一個學校嗎？」

　　  林桐清猛地低下頭去，「誰，誰說的，我沒有。」

　　  池央隨手摸出奶糖，往她手裡塞過去。

　　  「如果想和我一個大學的話，林桐清同學——」

　　  她笑笑，「你要非常努力才行哦。」

　　  「不過嘛，我覺得你可以參加藝考，以美術生的身份參加高考，文化分相對會降低一些。」

　　  林桐清捏著手心裡的糖，悶聲悶氣地說：「我不想。」

　　  口上這麼說著，心裡還是將池央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暗暗記住。

　　  她才不是為了想和池央上一所大學。

　　  她只是……

　　  她只是，也想考個好大學而已。

　　  嗯，就是這樣。

　　  -

　　  兩人出了校門口，意外地發現，林父的車竟然還停在路邊。

　　  看見她倆出來，林父靠在車門邊揮了揮手。

　　  「去警局做筆錄是吧，我送你們。」

　　  「爸爸，」林桐清咬了咬唇，「不忙嗎？」

　　  她小聲說：「沒關係，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林父心裡一酸。

　　  林桐清的手機，在警察取證之後，就交到了他手上。

　　  因為當時池央和林桐清忙著去考試，林父也就繼續幫著保管。

　　  本來在送兩人到學校後，他就想回公司解決吳家的問題。

　　  結果不知怎麼想的，他按開了林桐清的手機。

　　  然後看見了簡訊箱裡沒發送出去的一條草稿——

　　  「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回來嗎？」

　　  林父盯著屏幕，愣神了許久。

　　  「生日」兩字明明再普通不過，他卻覺得無比陌生。

　　  轉頭從車窗間看見路邊學生們神采飛揚的笑臉，又想起自家女兒。

　　  明明是同齡人，卻總沉悶安靜得好像一團空氣。

　　  不管高興還是不高興，喜悅或是悲痛，都從來不會主動告訴他。

　　  林父一直覺得，是因為他和孩子母親離婚，才會造成林桐清的性格改變。

　　  可在看見那條簡訊的一剎那，他忽然明白了，一步步讓桐桐變成現在這樣的人……

　　  分明是他。

　　  腦海里驀地浮現許多畫面——

　　  「爸爸，你今晚會回家嗎？」

　　  「爸爸……有個展覽我想去看，你能陪我嗎？」

　　  「爸爸，今天是……算了，沒有事。」

　　  「爸爸，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一次次向他伸出試探的手，但都被他所忽視。

　　  最終變成了一個乖得近乎像布偶的女兒。

　　  那些時候，他都是怎麼回答的呢？

　　  「桐桐乖，爸爸今天很忙，你自己待在家裡，記得鎖門。」

　　  「桐桐，爸爸沒時間，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爸爸工作這麼辛苦，都是為了掙錢養你啊。桐桐聽話，不要給爸爸添麻煩。」

　　  他總是工作太忙，太忙。

　　  總說下一次，下次一定。

　　  可在不知不覺間，早就錯過了女兒所有重要的人生時刻。

　　  甚至生日這樣的日子，都被遺忘在腦後。

　　  林父捂住臉，頭抵著方向盤，悔恨得泣不成聲。

　　  心潮平復以後，他打電話給秘書，將原本今天的所有計劃安排都給推遲。

　　  吳家的事情，也另外找人去處理。

　　  今天，他想陪著他的桐桐過生日。

　　  雖然有些晚。

　　  但，終究這次還是沒錯過。

　　  「桐桐，」林父摸了摸林桐清的頭，眼神柔和，「今天爸爸不去公司，就陪著你。」

　　  林桐清驚喜地抬起頭，淺色眼眸里波光蕩漾，「真的嗎？」

　　  如同從沒吃過甜味的小孩，嘗到第一顆糖時，驚訝又不敢相信的眼神。

　　  林父喉頭一哽，勉強擠出個笑：「當然了，等你們從警局出來，爸爸就帶你去商場買漂亮衣服。」

　　  「我的桐桐這麼好看，成人禮當然也要穿好看的裙子。」

　　  「爸爸，」林桐清訝異地微微張唇，「爸爸記得？」

　　  「當然記得，桐桐是爸爸的寶貝，」林父微笑，眼神帶著些許歉意，「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