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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她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人也有些失魂落魄:「我不會走。」
「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
*
江如練這一睡就是整整三年,如同陷入了冬眠,身體已經恢復了,意識還在沉睡。
對於妖族來說,三年不值一提,不過是一場夢。
可卿淺在等待中看完了停雲山所有關於妖怪的書。
羽族在換羽期骨折,會不會因此留下後遺症?羽毛還能不能長齊?
看完還是不知道,人族寫的書不會記載這些。
她只記得江如練很期待成年,一天有事沒事就會梳理羽毛,為了毛色鮮艷連最討厭的蔬菜都會吃上幾口。
於是卿淺也按照江如練的辦法給她梳羽,怕江如練醒來找不到她,推掉了大部分師門任務。
每晚與她抵足而眠,偎著溫熱的身軀,夜裡再也沒被冷醒過。
江如練醒來的時候卿淺正在一旁看書。
「師姐……」江如練尚在恍惚之中。
卿淺合上書,悶悶地「嗯」了聲。
「我的翅膀還有救嗎。」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昏迷之前,第二句話就問到了自己最在乎的翅膀和羽毛。
卿淺面不改色地答:「全禿了。」
「嗯……嗯?!」
她看著某隻鳳凰猛地躥起來,變回了原形,左扭又扭去看自己的尾巴和翅膀。
發現沒事,是自己被卿淺騙了以後後,氣得喳喳喳叫。
卿淺攤開手,聲音裡帶了層淡淡的笑意:「要出去曬曬太陽嗎?」
憤怒的小嘰叫戛然而止,江如練試探性地往前跳了幾步。發現卿淺沒動,她就主動低頭,歡快地蹭了蹭卿淺掌心。
一切又走回了正軌。
卿淺還是讀書、練劍、出任務,江如練依舊違規違紀,做卿淺的小尾巴,盤算著找個什麼理由能抱一下師姐。
直到某一天,江如練違反門規被逮住了。
私自下山是小,又放走了蘅蕪峰的丹鶴才是大事。
蘅蕪峰主沒罰江如練,反倒是以「管理不嚴」的罪名讓卿淺面壁思過三天。
江如練恨得牙痒痒,最後還是乖乖待在青蘿峰,此後再也上過蘅蕪峰,更沒有私自下過山。
她好像在努力學著做人,和卿淺一起去完成師門任務。
百年光陰里,走過無數個人類的城池、看過同樣的日出日落。被妖怪罵「羽族的叛徒」也毫不在意。
但有人在乎,甚至越來越在乎。
那天,江如練按照慣例混在一群弟子裡聽晚會,懶洋洋地打哈欠時,從余光中望見了路過的卿淺。
當即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準備和師姐打招呼。
卿淺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是刻意忽視了江如練,轉過頭快步離去。
江如練摸不著頭腦,這是有什麼急事嗎?
她耐著性子熬完集會,溜回青蘿峰準備找師姐問個清楚。
紅衣灼灼,蹁躚穿過竹林,沒找到卿淺,反而看到了一個她最不想見的人。
明月清風之下,白雲歇隨意地坐在亭子裡,面前擺了一盤棋、一壺酒。
隨後朝著自己遙遙舉杯,笑容清朗:「鳳凰,好久不見了。」
她髮帶散在身前,臉頰上暈開了酡紅,眸光瀲灩,看起來像是微醺。
江如練則如同見了鬼:「誰跟你好久不見!」
她巴不得白雲歇不要回來。
白雲歇晃了晃手中酒杯,笑意不改:「哎呀,怎麼一見面就這麼暴躁呢。你都不關心一下你師尊去哪了?」
「誰是你徒弟!」
江如練大聲反駁,這壞女人每次一見面不是讓自己認師尊,就是強行把自己當徒弟。
實在是臉都不要了。
白雲歇非但不惱,還笑出聲來,就像是被江如練這副炸毛的模樣逗樂了。
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自顧自地說:「我給人間的新皇指了條明路,讓他派人手打通蜀郡到西域的道路,販賣茶和絲綢,就能迅速積累起大筆的財富,組建軍隊。」
完全不知道這女人成天腦子裡裝的什麼,最好的應對方式是別接她的茬。
然而江如練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在白雲歇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破口大罵。
「蜀郡的山全是直上直下的峭壁,你知不知道修棧道要死多少人。」
她要不是卿淺的師父,江如練肯定會飛過去叨她的頭。
「你還真是沒變啊。」白雲歇又倒了杯酒,放下酒壺時沒控制好力道,發出了重重的磕碰聲。
她仿佛醉得不輕,眯著那雙桃花眼,狐狸似的。
「幾萬人的犧牲造福後代百年,不虧。」
江如練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她雖然是妖,但潛移默化下已經養成了隨手幫一幫人族的習慣,更是想不通為什麼有人自己喜歡把性命當棋子。
「瘋子。死的不是自己人,你不心疼。」
白雲歇皺起眉,假裝難過地嘆道:「你這樣說我可是會傷心的。」
「人族沒有妖族的生存天賦,只能在天地間苦苦掙扎求生。古往今來哪一次發展,不是沾滿了血淚?」
江如練懶得理論,只想快點走掉,去找卿淺,然後大說白雲歇的壞話。
奈何白雲歇明顯不想放過她,話嘮得不行。
一邊下棋,一邊道:「終有一天,我們沒有羽翼也能翱翔九霄,沒有四蹄也能日行千里,沒有魚鰓也能深潛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