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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突然,鳳凰嚇得撲騰到一米開外,差點沒跌下去。
她翎羽炸起,實在是想不通。
來之前明明確認過了,附近連個妖影都沒有,怎麼會突然蹦出來道聲音?
眼下左看右看,也沒找到說話的妖。
「你在找什麼?」那隻神秘的妖怪再度開口。
鳳凰縮著脖子,試探性地回答:「找你。」
崑崙的風吹動樹葉,仿佛有碎玉輕響,又或是什麼在竊竊私語。
「……我在你面前。」
層雲飄忽而過,鳳凰猛地打了個寒顫。
龜龜!不死樹成精了!
按常理來說,這種自混沌之初誕生的神木很難生出靈智。
可眼皮子底下晃悠的嫩芽完全超出了鳳凰的認知。
當著別人的面偷家,這實在不太好。鳳凰心虛地蹲下,假裝自己只是路過。
樹又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鳳凰默默地想,來偷你的樹枝。
但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她咂嘴:「我在挑地方睡覺,最好能睡死過去。」
「為什麼要死?」
「因為無聊。」
壽命太長,時間就失去了意義。
「暘穀日出我見過三千一百多遍,北溟黑珍珠也已經撈了十幾箱。」
她見證妖族衰敗而人族崛起,神宮傾塌之後,大地上出現了無數個部族。
可鳳凰依舊只有她一隻。
鳳凰梳理了一下羽毛,準備飛走。
耳邊的聲音又響起:「珍珠,長什麼模樣?」
依舊冷冷清清,如初春的雪,帶著不摻雜質的懵懂。
聽起來像只初生的小妖,鳳凰瞬間就有些膨脹了。
仗著自己活得久,免不得挺起胸,用老成的語氣開口:「一種會發光的圓球。」
末了又補充道:「比你的葉子差點。」
面前脆生生的嫩芽晃了一下,很不解:「黑珍珠為什麼能發光。」
鳳凰給樹打上「沒常識」的標籤,這得是多新的小妖怪,怎麼連黑珍珠都沒見過。
她感覺自己講不明白,索性提建議:「你可以自己去看。」
「嗯?你見過會動的樹?」
「……」
鳳凰眼睛瞪得圓溜,好有道理!
草木成妖確實極其稀有,她見過的小花妖大多脆弱得不行,曬會兒太陽都會消失。
樹不能動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或許是一時興起,她丟下一句「你等著」,便振翅飛走。
鳳凰流焰似的尾羽點燃朝陽,火燒雲滾滾至天邊來。
而往下是雪嶺群山、綿延草場,天地澄澈得不含一絲雜質。
她飛過時還在想,這地方也挺適合睡覺的。
等到徬晚,不死樹下窸窸窣窣的小兔驀然躥進地道里。
晚歸的鳳凰穩穩落在樹枝上,翎羽一絲不亂,不過嘴裡叼了顆黑色的珍珠。
她用喙將珍珠推到嫩芽面前:「喏,黑珍珠。漂亮吧。」
滿天繁星之下,黑珍珠散發出瑩瑩幽光,但只夠照亮嫩芽纖弱的葉子。
珍珠原地滾了一圈,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推。
半響,空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它從哪來的?」
「從海蚌里摸出來的。」鳳凰怕她聽不懂,還貼心地補充:「海蚌,是生長在海里的種族。」
「海?」
「就是幾千幾萬倍大的湖泊。」
鳳凰只覺得自己今天好有耐心,換往常有妖問她這些,早就把它叨走了。
可能這就是「教樹育妖」的快樂吧。
「嗯……」
鳳凰支起耳朵,準備好好聽聽小樹妖的訴求。
如她所願,樹思考完畢,慢悠悠說的卻是:「你走吧。」
鳳凰:?
利用完就丟,這妖怎麼欺騙鳳凰感情!?
她決定馬上飛走,然而遠處黑雲層疊,料峭的風中夾雜著些許雪粒,砭肌刺骨的寒。
暴風雪就要來了。
夜明珠的微光下,嫩芽的莖細小得可憐,風一扯似乎就能斷掉。
鳳凰本來半隻爪子都探出去了,見狀又往旁邊挪了幾步。伸展開羽翼,替那枝小小的嫩芽擋風。
她渾身蓬鬆又暖和,是崑崙風雪夜裡唯一的光源。
「你為什麼不走。」樹妖這樣問。
鳳凰原地蹲下,火焰構建成天然的屏障,但很小心地避開了樹的葉子。
「下雪了。」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夜幕作被,崑崙裹在厚厚的風雪中,做了個酣甜的夢。
*
鳳凰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先花一時辰梳洗羽毛。
等她把尾羽都打理光滑後,樹枝上忽地長出了一朵小花。
花只有小拇指那麼大,一碾就能碎。
淺淡的綠色花瓣顫巍巍地在她面前舒展,薄至透明。
銀色紋路仿佛花的血脈,猶帶沁人的芳香,吃下去肯定大補。
「給你。」
語氣和花一樣平和。
鳳凰甩頭:「不行,這東西看著就很貴重,你開一朵得要多少精力。」
樹當真答道:「大概一千多個日出。」
神木三年開出來花,珍珠的價值完全沒法與之相比。
鳳凰把頭甩得更凶,堅決不肯收,她可是很有原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