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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絮支頭,盯著螢火蟲群瞧:「我那時候以原形示人,主人不知道我是妖。
她每天路過馬路邊,就給我一根火腿腸。喊我『狗子』。」
聽起來是一個童話般的開頭,顧曉妝忍不住好奇:「後來呢。」
此話出,連江如練都不免側目,佩服顧曉妝的直接。
「後來主人病逝了。」李絮牽了牽嘴角,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乾脆撅嘴:「李絮其實是主人的名字。」
人類的生命太過脆弱,哪怕是妖也難以挽回。
她費力來到妖管局,也是想藉此尋找主人的轉世。
顧曉妝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她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安慰,最後反倒是李絮拍拍她。
「沒關係,等我成為大妖,就沒人敢質疑我的名字了。」
妖的名字很重要,而對於大妖來說更是,未經允許直呼大妖的姓名將被視為挑釁。
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顧曉妝上妖類解析課時,老師再三強調過。
「那、那——」她結結巴巴,想要說點什麼:「為什麼不能叫名字?」
江如練在幫卿淺擰水杯蓋子,順口答:「以前很多妖怪的名字都自己取,沒什麼文化。比如那隻熊貓,他叫熊大壯。」
「噗——」
顧曉妝連忙捂住嘴,臉部略微抽搐,憋笑憋得難受。
李絮更是前仰後合,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九尾到還行,姓塗山,單名一個婉。」
江如練半點不藏私,繼續抖身邊大妖們的黑歷史:「有隻老虎,給自己取名叫旺財,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奈何妖怪沒法改名,只能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
「其實最開始確實是不想讓人知道,到了後面就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徵。」
氣氛重新活躍起來,顧曉妝也有心情嘰嘰喳喳,甚至大著膽子問:「那江隊呢?江隊的名字這麼好聽,誰取的?」
江如練相當自豪地挺起胸,大聲道:「是師姐。」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卿淺。
她成了話題中心,依舊面無表情,不解釋,好像在神遊天外。
剛才的聊天,確實將卿淺的思緒拋向了塵封已久的過去。
足以追溯到她與江如練第一次見面。
那天白雲歇突然把她叫過去,遞過來一個布包,裡面裹著一隻濕漉漉、羽毛稀疏,眼睛都沒有睜開的雛鳥。
她不明白這是何意。
而白雲歇笑著說:「好好照顧,千萬別讓她死了。哦對了,她叫江如練。」
她叫江如練。
卿淺把這句話重新咀嚼了一遍。
保護科查遍資料,有關鳳凰的記載止步於千年前,僅有崑崙凰。再往後只餘江如練。
無論是九尾、塗山的老龜,還是熊貓都能作證。
桃夭書院裡留下的畫像,證明白雲歇與崑崙凰相熟,甚至可能是造成崑崙凰隕落的推手。
只有大妖不能直呼姓名。所以在江如練小時候,連停雲山的雜役弟子都能喊她全名。
唯有白雲歇。
她「賜予」江如練名字,記憶里每一次相見,喊的卻是——
鳳凰。
她不喝江如練的敬師茶,不承認江如練是她徒弟,見面就逗著玩,如平輩般相交,種種跡象,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再回想,那日江如練化形,消失已久的白雲歇趕了回來。
三尺白衣染上塵土,她渾不在意地笑笑,眼底那麼亮。
如跋涉千山,終於得見故人。
「咔噠。」
仿佛缺失的拼圖找到了最後一塊,鑰匙插入鎖孔,榫卯依次相合。
某隻困於樊籠的鳳凰,忽然間有了歸處。
作者有話說:
「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少年行四首》王維
桃夭書院送小*書的習慣代代相傳,甚至書就是解行舟師祖畫的,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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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那陣需以魂魄獻祭,本該死在流沙的鳳凰如何得以重生?
白雲歇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另外幾個獻祭人是誰?
江如練……她甘願赴死的時候在想什麼。
獻祭會疼嗎?
卿淺斂眸,下一秒就咳嗽起來。
細瘦的手遮住大半張臉,脊背弓起,縮成小小的一團:「咳、咳。」
聲聲急促,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以至於旁聽的顧曉妝都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
江如練更是慌張,急忙遞去紙巾,又攬過來輕輕拍背。
好半響咳嗽聲止,她聽見了卿淺的抽絲似的呼氣聲,又低又壓抑。
「卿卿,怎麼了?是不是著涼了?」
她照常去探卿淺的額頭,對上一雙迷茫的雙眼,睫毛被淚水濡濕,淚痣下是病態的酡紅。